遗产有罪
妈妈死了,哥哥害死的,而我却恨了爸爸很多年,哪怕他把遗产全部留给了我。
陈明是我的哥哥,他是父亲的养子,比我年长4岁。
当年父亲人到中年无子便抱养了陈明,又因为机缘和我母亲结了婚,生下了我。
他豪车、别墅、美女,没有一样落下,而我却和母亲相依为命,终过着清贫的日子。
父亲,那个富甲一方的人,却在花甲之年想起了我,派人多方打听终于找到了我。
然而,这一天也成为陈明视我为眼中钉的开始。
父亲派人要接我回家。
人高马大的一行人拦在了母亲面前,硬要带走我。
母亲全力抵抗,在拉扯中跌倒,我搀扶起她,眼中尽是恐惧,那一年我只有16岁。
父亲的管家王叔推开那帮人,拉住我的手,又摸了摸我的头发,很是温情。
「你是白歌吧,跟我们回家吧,你爸爸在等你!」
我看出他眼里的关怀,心中的恐惧立马消解了一半。
然而,母亲却生气拉回我的手,挡在我身前对王叔说:「谁也别想把我儿子带走!」
陈明一把推开母亲,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你就是爸爸的儿子?」
他上下打量我,眼神中充满了轻蔑,「哪来的野孩子?」。
我冷冷地看着他,他身上的衣服很潮,虽然说不出是什么牌子,但一看就价格不菲。
他耳朵上戴着一颗粗大的耳钉,显得格外刺眼。
在这个年代,男人打耳洞显得特别另类。
我低头看着自己洗的发白的蓝色外衣,心中充满了无奈。
但我深知母亲赚钱的辛苦,他怎么嘲笑那是他的事。
母亲却凄然盯着我身上的蓝色外衣,仿佛一下子就不再那般坚决。
我明白母亲的心情 ,对那个管家大喊:「你们这些人还不快走,要不然我就打人啦!」
说完,我便抄起擀面杖,凶巴巴地盯着他们。
管家不敢硬来,打了几个电话后,便都走了。
那些人走后,我问妈妈,「爸爸不是死了吗?」
从小到大,我的同学都有爸爸,只有我没有,每次问她爸爸呢?爸爸去哪了?
她只说:「你爸爸早死了」
在我的心里,爸爸没有死,他一直在我心里的某个角落躲藏着,从没想到有一天他会真的现身。
在我的追问下,妈妈跟我坦白了实情。
当年父亲经商害死外祖父,母亲不肯原谅他,带着我隐姓埋名地生活在乡下。没想到一晃就是十多年。
我问出心中的困惑:「妈妈还恨爸爸吗?」
她没有回答我,只是转头去望着地上的擀面杖,一个侧身弯腰捡了起来。
虽然妈妈没有回答恨与不恨,小小年纪的我却能洞察出她眼中的倔强。
她摸着这根擀面杖,若有所思。
父亲又来亲自接我,为我买了很多新衣服。
望着眼前格外陌生的他,我又转头凝视妈妈,她眼中试图藏着难以掩饰的绝望。
这一次,她妥协了,为了我不再受苦。
临行前,妈妈为我脱下那件蓝色外套,换上新衣。
我答应她,过些日子就会回来。
却没想到这一走竟是永别。
来到父亲的别墅中,过着我往日想都不敢想的生活,仿佛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我所谓的哥哥发现了我的不适应,眼神充满不屑,
「过惯了穷人家的日子,从骨子里就带着卑贱。」
我冷冷的注视着他:
那只粗大的耳钉搭配那凶狠的眼神,从那一刻起,我便觉得他并非善类。
「有钱人家的孩子不一定就十分高贵。」
听到我的话,他笑了笑,骄傲地攥起拳头在我眼前晃了晃,恶狠狠的说:「看我的拳头,你斗得过吗?」
不过是欺负我年纪比他小,可我并不害怕他:「是爸爸教你欺负弟弟的吗?」
他冷冷地瞪着我一会儿,然后甩头便走了。
忘不了他眼中的怨恨,那是我小小年纪怎么也理解不了的东西。
虽然过了三天,却仿佛过了许久,父亲给我买了很多我不需要的东西,我时时在想自己什么时候能回去陪在妈妈身边。
管家王叔却带来了一个令我终生难忘的消息——妈妈服安眠药自杀了。
当我看到她静静地躺在床上,手里攥着我的那件洗的发白的蓝色外衣的时候,我控制不住地涌出泪来。
或许在梦里她终于能和儿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永远不受别人打搅。
陈明却跑来告诉我:「是最疼你的爸爸逼死了她」。
我不能原谅眼前的他,他嘴角噙着笑意,嘲笑我刚得到爸爸却失去了妈妈。
可我更不能原谅那个只做了我三天的父亲。
母亲辛苦十几年,独自一人将我带大,她为了攒钱给我付学费,穿了几十年的衣服都不舍得买新的,白天辛苦工作,晚上在灯下为我织毛衣。
离开妈妈之前,我发现她日益褶皱的脸庞和头上新添了的银丝,心中疼痛,发誓一定要让她过上有钱人的生活。
然而一切都成了徒劳。
父亲只顾享受天伦,却怎么体会母子离别之苦,我怎能不气!
他拥有令人称羡的财富,却不肯分给妈妈半分?叫我怎能不怨!
带着遗憾,妈妈就这样离开了,我怎能不恨!
于是我将这股怨恨通通发泄在他身上,和他大吵了一架。
在母亲的葬礼上,陈明打了我一顿,说我不知好歹冲撞了父亲。
我不顾众人异样的眼光,放声大笑。
看着他眼中流露出的惊讶,我用尽全身力气告诉他:「这辈子我跟你没完!」
只是从没想过,不放过我的却是他。
我很快就搬走了,只带走母亲的遗像。
临行前,管家王叔拉着我的手犹豫着像是有话要说。
我问他:「怎么了?」
他只说:「没什么,以后自己照顾好自己,别恨你爸爸」,说完使劲往我兜里塞钱。
在沉默中,点点头,最终这些钱我还是还给了他。
我不想争辩,因为恨怎能轻易消解?
自我工作结婚后,我以为日子就这样安定下来,哪知道这一切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而已。
管家王叔来单位找我。
打拼多年,我已经是单位负责采购的部门主管,有属于自己的办公室。
「你爸爸病的太重了,想让你回去看看他。」
我双手重重地锤在桌子上,茶水从杯子中溢出,流向桌角,滴滴答答地往地上掉。
「他难道忘了我妈是怎么死的吗?」
「你妈妈突然去世,我很难过,但这事怪不到你父亲身上!」
这是什么意思?我望着王叔的眼睛却怔怔地出了神。
「其实是陈明他逼迫你妈妈,你妈妈才自杀的!」
「当年我就想解释给你听,可是你爸爸拦着,死活不让我告诉你,就怕你和陈明搞得太僵。」
竟然是陈明逼死了母亲?
「那现在怎么肯说了?」
「没想到你这么倔强,这些年都不肯原谅他!」
可是我母亲跟他无冤无仇,陈明为什么要逼死她?
「他解释说是为了让你一直留在你爸爸身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你爸爸也就没有怪他。」
陈明在说谎!
从前只要见到父亲对我好那么一点他就妒火中烧,他怎么可能让我一直留在父亲身边?
回想起我刚到家里,父亲为了讨好我送给我一辆宝马3系,但我没有驾照,他说要陪我一起练车,过两年再考个驾照。
结果第二天这辆车就被陈明偷开出去出了事故,然后进了4S店维修。
看着新买的车几乎报废,我瞪着陈明,他却哈哈大笑。
「这车不怎么样,开起来太不顺手,还不如爸爸送我的法拉利...」。
我对他说:「宝马只是给我练习用的,等过两年考了驾照,爸爸打算把他的劳斯什么斯送我......。」
陈明脸上的神色从得意渐渐转变为恼怒。
我不想与他一般见识,转身之后,听到他嘴里吐出几个字,「呸,乡下佬还不快滚,最好让我永远见不到你!」
我知道,自己在父亲心里的位置,从不担心他能把我怎么样,可没想到他将魔爪伸向了我的母亲。
我去探望父亲,看到了站在病床前的陈明。
我没有理他,主动坐在父亲身旁。
父亲知道我与陈明见面十分尴尬,便让他先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