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捡来的孤女。
季先生教我识字读书,亦父亦师。
而当今却有权贵命他造假考卷,只为了安插科举状元为自己所用。
季先生不肯,下人却只寻到巷尾他的尸首。
后来,我进了宫,荣极一时宠冠六宫。
先生授我以诗书,我为先生杀仇敌。
我拎着鱼回家时,便听见了府内哭声连天。
我的腿如同灌了铅一般,动不了分毫。
仆人见了我跪在我面前:「小姐,老爷没了!」
我一把将他薅起来,这人胡说什么呢?
他还等着我给他烧鱼吃呢,怎么会没了。
我看着下人的模样,不似作假,手中的鱼掉在了地上。
我向院内看去,一片素白。
我有些站不住,摔在了地上。
眼前一片发黑。
明明那个小老头前几日好好的进了宫,季先生文采斐然,门生遍地。
却不参加党派之争,今年陛下亲许叫他出题主持考试。
前日离家之前还同我说想吃我做的红烧鱼了,可是今日回来的路上却说被盗贼抢劫不成杀了?
我是不信的。
我撑着地站了身,踉踉跄跄的走进了府内。
我看着夫人跪在棺材面前,哭的几近昏厥。
棺内的季先生被盖住面庞,我想要看看他的脸却被制止了。
「小姐,老爷受了太多的罪,脸已经不能看了......」
我强忍着痛意,颤抖着手将白布打开。
只那一瞬间,周围的下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脸上身上皆是可怖的伤痕。
只那一眼,我便感受到了季先生死前收到的凌辱。
「爹......」
我唤出了这声爹,泪水也止不住的落了下来了。
对不起......这声爹没让您活着的时候听到。
我本是孤女,五岁之时还在街上与狗抢食,是季先生带我回了家。
我生性有些凉薄,也害怕季先生对我不利,带我回家的路上我甚至还咬了他一口。
他和夫人待我极好,他们二人膝下无子,收了我做义女。
为我起名叫做皎皎,季皎皎。
授我诗书礼仪,教我识文断字。
待我如亲生女儿一般。
我抬手将白布重新盖回去,抬手将夫人扶了起来:「母亲,一切还有皎皎。」
她靠在我的怀里放声痛哭,我的心也如同针扎一般。
我将母亲扶到了房内,吊唁之人很多,我麻木着应付着,其中也不乏打着歪心思之人。
我并非季府亲生女儿,不少旁支的亲戚便打着理由想要吞并家产。
母亲却说我就是唯一的女儿,季家的家产都是我的。
我不要什么家产,如果可以我想要爹活过来,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那日我跪在灵堂,母亲来寻我,她今日精神好了许多:「皎皎,人都有生老病死,万不可太过执念。」
我靠在她的怀中:「以后我只有母亲了。」
若是我那日再多留意一些,是不是就会有另一个结局了。
我送她回了房中嘱咐她好生休息,然后便回了灵堂守灵。
第二日,她们告诉我夫人服毒了…
我看她躺在榻上安详的模样。
我怨自己失察,怨自己粗心。
父亲母亲感情深厚,母亲怎么会独活,她来和我说的那番话便是对我的道别。
偌大的家中,如今只剩下我一人了。
我为父亲母亲合葬,我不能死。
我并不相信如此之事只是巧合,父亲对人友善遇到乞人都会施舍钱财,又将我一个孤女抚养长大。
他怎么会有仇家。
我脑子里慢慢的回忆着,生怕漏掉一点细节。
只那一秒,我如同被雷击中一般。
我有一个猜测,那日我在父亲书房中习字,有客人来访。
父亲叫我先去内室等着,我有些不明白。
平日这时父亲会直接叫我先出去,这次似乎是不想让我碰上人。
我点点头进了内室,我本是不想听的,可是外面来的那人怒意十足。
父亲严词拒绝,饶是如此有礼之人如今也面含怒意。
那人摔门而去,我才从内室走出,那时候我还唤他先生:「先生怎么如此生气?」
他冲我摆了摆手:「心术不正之人,不必放在心上。」
那日我隐隐约约听到了,科举,黄金这类话语,涉及朝堂我想也不愿我知道我也没有再问。
那会不会,与此事有关呢…
我强忍着悲痛,若是真的如此。
那我便与那人至死方休。
如今我又成了孤女,感受了十年的温暖又变成了孤身一身。
我脑子里想了千种万种办法。
只有一条路了。
进宫。
父亲因为刚主持科举,皇帝感念他的才华,痛惜不已。
特召我入宫,先是表示了哀痛与惜才之情,又问我有什么想要的都能够满足。
如今的我,一身素衣面容憔悴。
老话说,想要俏一身孝我自认容貌不俗抬头向皇帝开口道:「臣女如今孤身一身,无依无靠,守孝期后恳请皇帝准臣女入宫侍奉。」
皇帝似乎没有太意外,我想在他心中我也是借父亲之死攀附皇恩之人。
而我又是季先生之女,入了后宫也可全了名声。
只是在我抬头的一瞬间他似乎有些失了神一般。
「准了。」他几乎没有迟疑便答应了我。
「谢陛下隆恩。」我磕头谢了恩,我要做最尊贵的女子也要手刃仇敌。
回了家中,圣旨便下来了。
三年守孝期满后入宫。
当今圣上三十有余,正值壮年。
膝下子嗣却不多,我并不愿进宫,那四方的天会困住人一辈子。
但是,若非那日之人提到了科举,我定然不会选那条路的。
母亲身旁的嬷嬷来寻我:「小姐,夫人也定是不想让你入宫的。」
我知道,原本适龄女子都应入宫选秀,父亲母亲疼我想在我及笄之后便许给父亲的学生。
父亲为我挑选的是一个寒门学子,谢如风。
人品自是好的平时又勤奋好学,对我父亲也是恭敬有礼。
我自然也是愿意的,他平日见了我却不敢有多的逾矩,来给我送东西也是交给下人。
如今......我叹了一口气。
我将谢如风送我的东西都装了起来。
我坐在窗边,看着墙上父亲教我写的字画。
母亲为我缝制的衣裳,心痛的难以呼吸。
原本我也能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如今全都没了。
果不其然,门房来报。
谢如风来了,我抱着箱子坐在前厅的屏风后面。
「谢公子来了。」我将手中的箱子递给丫鬟叫她交给谢如风。
谢如风没有接,只是定定的问我为什么。
这几日他忙前忙后,我知道他是君子是为了师徒情谊。
我叹了一口气屏退了众人:「谢公子,皎皎也不想瞒你,我怀疑父亲只死并非偶然。」
谢如风看起来并不惊讶:「科举前日,师父曾说让我不管什么事只管放平心态。
「我见他满幅愁容,只想着科考以后再问他,却未想到天人永隔。」
我呼吸一滞,我的猜想竟是对的......
谢如风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想为师父报仇,可是这条路太难走了。」
「若是我当做无事发生,那我便枉为人一回了。」我的语气坚定。
他苦笑着:「如此我便懂了,只怪我人微言轻......
「我会帮你的。」
谢如风留下这么一句话向我拱手一拜转头便离开了。
丫鬟拿着箱子对我面露难色。
「都扔了吧。」
我日后便要进宫,这些东西留着也是祸害。
如此一别,从此萧郎是路人。
我要进宫的消息传到了外人耳中。
不少骂我薄情寡义踩着父亲尸骨去讨好的。
我并不在意,皇帝却对我格外的重视,特意找了教引嬷嬷来府中。
如此一来,原本想要觊觎家产之人倒也暂时卸了念头。
我那日去接教引嬷嬷,她看起来十分受人尊重。
只是看到我时眼神之间划过一瞬间的错愕。
我有些迷惑,就像那日皇帝见了我的脸呼吸一滞一般。
我猜着我应该是和别人找的有些相似。
而且还是个不能说的人,但是皇帝看了我的脸便让我进了宫,那便是不厌恶我这张脸。
我不在意他将我当做替身,如果这张脸能让我得到我想要的。
那便是最大的助力了。
我日日跟着教习嬷嬷学着规矩。
她教我一颦一笑的角度,教我举手投足的尺度。
我看着她,她仿佛是在透过我看另一个人。
我也不过问,只是暗中找了探子去打听。
如此秘事,倒也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