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的那天,姐姐刚好病逝。
爸妈认定了我是姐姐的转世。
于是他们逼我吃下我会过敏的海鲜,又在我进医院时言之凿凿。
“你姐姐最爱吃海鲜了。”
更会在我生日那天,让我跪在姐姐遗照面前十几个小时,美名其曰让我懂得感恩。
当我因为高烧没能获得第一时,让我用血写下数十页检讨书。
“乔白,你姐姐每次都是第一。”
他们用尽办法让我彻底成为姐姐。
所以我如他们的心愿,跟姐姐一样早早死在了路边……
【乔白,你什么时候才能向你姐姐一样?不跟若若道歉那就别回来了。】
寒冬腊月,漫天的雪花却远远不及妈妈这条短信来得冰寒刺骨。
林若若是我的表妹。
可爸妈宁愿相信她,也不愿意听我的解释。
雪地里的尸体僵硬扭曲,青紫色的手指早已冰冷,却仍紧紧抓着手机。
我看着那亮起的手机屏幕,痛苦爬上心尖,愈发觉得自己荒唐可笑。
我到死都在期待爸妈能够对我有一丝怜悯。
可他们却还在惦记着林若若会不开心,质疑我不够像死去的姐姐。
没关系。
既然活着的我不够像姐姐,那我跟姐姐一样去死,总算是如他们的愿了吧。
……
我出生的那天,姐姐意外病逝。
爸妈笃定了我是姐姐的转世,于是费尽心力将我打造成姐姐的样子。
姐姐叫乔月,天上明月高不可攀。
而我叫乔白,如白纸一样能够任他们涂抹作为替身的白。
从小到大,我的一言一行都被爸妈严格控制。
只要我有一点做得不如他们的意,他们就会打骂羞辱我。
“乔白,你的命是你姐姐给的,你这样对得起你姐姐吗?”
“乔白,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姐姐才不会这样做!”
……
一次次羞辱逼迫,他们期盼用这种方式,让我还给他们一个如姐姐一样的女儿。
可我到底不是一张白纸。
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我做不到处处向姐姐,更没办法如林若若一样,自然地跟爸妈卖乖讨巧。
爸妈一次次表达对我的失望,又一次次赞扬林若若给他们带来的慰藉。
而现在我死了,终于彻彻底底跟姐姐一样。
林若若也不必继续针对我,能安心享受爸妈对她的好。
爸妈心心念念十几年的事情,如今终于尽数如愿。
……
漫天的大雪渐渐将我的尸体掩埋。
这里偏僻无人,或许一个月后都难有人发现我的尸体。
我在寒风中陷入茫然,身体却不自主地朝着家里飘去。
爸妈提着大包小包,带着林若若进了家门。
风雪被大门隔绝,令人发颤的暖意渐渐袭遍全身。
“今年这雪怎么下的这么大。”
妈妈急急拍落林若若身上的雪,担忧道。
“若若的衣服都湿了,快换上大姨给你新买的衣服,免得冻着了。”
爸爸将空调打开,又给林若若端了一杯热水。
“先喝口热水,暖暖身子。”
如此体贴温馨的一幕,远远看去好像他们才是真的一家人。
林若若接过水杯,看了一眼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
“这么大的雪,不知道白白怎么样了。”
提起我的名字,我下意识心尖一抖。
原本和颜悦色的爸妈却瞬间变了脸色。
爸爸满脸厌恶地看着窗外,冷哼道。
“她爱怎么样怎么样。”
“因为一时记恨就撕了你的卷子,这也是人能干出来的?”
妈妈帮林若若拖下湿了的衣服,跟着不满道。
“换成小月就不会这样。”
“真不知道小月这么好,怎么偏偏转世成了她这么晦气的孩子。”
我听着这些话,屋外的风雪好像穿透了墙壁,直直将我整个人贯穿。
眼眶酸涩难忍,心脏如同撕裂一般怎么也止不住疼。
他们担心风雪会害得林若若受冻感冒,却丝毫不在乎这样冷的天,我一个人应该如何活下去。
他们只在乎我听不听话,像不像姐姐。
我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十几年过去了,我在爸妈心里依旧只是一个姐姐的替身。
没有名字,更不需要关爱和照顾。
得到爸妈回答的林若若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她抱着妈妈的手,晃荡着撒娇道。
“是我不该提白白的,大姨你别生气。”
妈妈慈爱地摸着林若若的头,故意拉着脸说道。
“大姨什么时候生过你的气?”
她当然从来没有生过林若若的气。
林若若跟我相比,才更像是她跟爸爸娇宠出来的女儿。
十年前,林若若的妈妈意外离世不过一个星期,她就多了一个后妈。
妈妈担心她受委屈,于是跟爸爸商量,以找个伴陪我的理由将林若若接了回来。
可说是给我找个伴,却更像是给我一个警示。
每一次爸妈对我不满意,总会加倍责罚我,转而在我面前各种对林若若好。
他们以这样的方式,来提醒我不能违抗他们的心意。
看出爸妈意图的林若若,更是变本加厉各种折腾我,借此向爸妈证明我跟姐姐不同的地方,让爸妈厌弃我。
我对海鲜过敏,可姐姐恰恰最喜欢吃海鲜。
林若若知道以后,便总是撒着娇让爸妈做海鲜。
爸妈明知道我过敏,却做了满桌的海鲜逼着我吃下去。
“你姐姐最喜欢海鲜,你也快吃了。”
我不愿意,宁愿吃白饭也不去吃海鲜。
他们就把我的碗摔在地上,拽着我的手把我关在房间。
“你姐姐最喜欢吃的东西,你怎么能不吃?”
“既然你不愿意吃,那就饿到你吃为止。”
为了让我听话,他们明知我怕黑,依旧断掉了房间的电源。
漆黑的夜晚里,饥饿和恐惧交织,幻化成最恐怖的恶兽。
长时间的饥饿让肠胃从躁动变得平静,转而是一阵阵烧灼恶心。
房间没有吃的,我只能去洗漱间接自来水喝。
冰冷的水灌下去,却丝毫没有缓解那股饥饿感。
阵阵作呕感从胃里升腾而起,等我吐完那些水后,柔和的月光从窗户洒下,驱散掉了我些许的恐惧。
那一夜,我几乎记不清发生了什么。
恐惧和恶心充斥着全部的记忆,余下只有那抹月光。
那一夜过去,我敲响了房门,主动向爸妈认错。
然后当着爸妈的面,将满桌的海鲜全部塞下去。
其实长时间的饥饿后,并不能暴食,更何况那是会让我过敏的海鲜。
可是爸妈不在乎,他们只在乎我够不够听话。
林若若乐于看我狼狈的样子,更不会劝阻半分。
而我根本就没有能力反抗。
我只能机械地往嘴里塞着海鲜,感受着腹部的疼痛愈发剧烈。
四肢发麻,胸口像是被几百斤的重物压住一样喘不过气,最后从椅子上摔了下去,彻底失去了意识。
当我醒来后,我已经在医院了。
一旁的医生拿着病历本,责怪着爸妈。
“她海鲜过敏你们不知道吗?”
“怎么能让她吃那么多海鲜呢?”
“再送晚点就出大事了。”
爸爸皱了皱眉,不悦地说道。
“小月最喜欢吃海鲜了,她有什么吃不了的。”
“我看她就是矫情。”
妈妈更是失望不已。
“真出事了也是她的命。”
“小月都没事她还非要折腾这些事情。”
医生被爸妈这话气得不行,当场跟爸妈争执了起来。
我躺在病床上,温热的泪水划过脸颊,变得冰冷不堪。
多可笑呀。
一个刚见面的医生,竟然比我的亲生父母更担心我的安危。
出事了也是我的命。
可不会出事的是姐姐,而不是我。
我出院那天,爸妈并没有来接我。
等我提着大包小包回家时,家里一片漆黑。
我有些不解,随手将灯打开后却愣在了原地。
彩带花灯将整个家里装点得喜庆而热闹。
桌子上摆满了各种林若若爱吃的菜,正中间还摆放着一个三层精致蛋糕。
林若若带着小皇冠站在桌子旁边,双手合十正闭着眼睛许愿。
三人被我突然的开灯惊到了,下意识看向我的方向。
林若若不满地开口。
“白白,你难道不知道要关灯许愿吗?”
妈妈站在一旁,厌恶地看着我。
“乔白,就算记恨我们忘了去接你,也用不着这样毁了若若的生日。”
“你姐姐就从来不会这样。”
我站在门口,脑袋涨疼得厉害。
明明我大病初愈,却被迫站在门口听着他们对我的批判。
处处皆是我不如姐姐善良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