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画作《火烧云》卖了一亿元!很多人觉得不可思议。
我爸妈欣喜若狂,说我是瞎猫碰见死耗子,撞了大运!
唯独我,如临深渊!
因为这幅画,根本不是我画的!
这幅画的主人,到底是谁……
我爸妈看到合同上的数字那一刻,激动得差点从楼上跳下去,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我爸老泪纵横双手抱头地蹲在地上说:
「我当了一辈子农民,从没想过能有今天。」
我妈更是一下哭一下笑,说:
「女儿啊,你真是财神爷下凡,我没白养你。」
只有我,看着那幅即将装运的画,脸色惨白,嘴唇颤抖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爸妈完全沉浸在一夜暴富的疯狂喜悦中,丝毫没察觉到我的异常。
他们开始幻想如何花这笔钱,迫不及待地喊在外打工的弟弟回来,打听村里姑娘要多少彩礼……
此时此刻,我的心里不停交替着震惊和恐惧。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种高超到炸裂的水平有多变态。
而且这幅画用到的颜料和画布,我根本买不起。
拍卖行负责人徐老板说是我主动联系的他,可我压根就没见过他。
更何况,我一个农村出身,无权无势的人,哪有什么机会结识城里的老板?
他还说我把画委托给他后,不到一周时间,我的画就卖出去了,这才第一时间联系了我。
开始我以为他是个骗子,不然这种天降大馅饼怎么会砸在我头上。
或者是同名同姓,不小心搞错了。
直到那份合同寄到了村里,我反复看了好几次,核对了无数遍,名字、性别、联系方式,甚至是身份证号码都准确无误。
更让我起鸡皮疙瘩的是,那个签名与我的字迹如出一辙……
这,太匪夷所思了!
晚上,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不停地回想。
而我爸妈则在一旁翻来覆去、絮絮叨叨,兴奋得难以入眠。
这可是一个亿啊!
一个普通农民得努力几辈子,不吃不喝才能赚到这么多钱呀!
可是,这钱真的属于我吗?
这画压根就不是我画的,拿了这笔钱不会犯法吗?
还有,我忽然觉得细思极恐,一周前,我确实去了城里,办了点事。
可我根本没有找过徐老板,他却一口咬定,那天亲自把画给他的人就是我。
要不是徐老板找我说的是卖画的事,依着我爸妈的封建思想,见着四十多岁大腹便便的大老板,指不定联想成啥样。
不过,我的确很喜欢画画。
上学时,我的成绩很好,画画也厉害,美术老师还夸我有天赋,带我参加城里的画画比赛,拿过一等奖。
我爸妈脸上有光,也就一直供着我上学。
直到初升高时,我考得很不理想,堪堪过了分数线。
这时,我弟弟出生了。
我爸妈觉得女孩不像男孩聪明,读书只会越来越差,没必要浪费钱去上高中,我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为家里分担一些。
但是,我一直没有放弃画画。
靠着给同村人干些活、捡废品,勉强买几只彩笔和画纸。
可我爸妈并不理解我,常常对我冷嘲热讽:
「你个乡巴佬要是搞得起城里人的艺术,母猪都会上树了」
「看你画的什么玩意儿,鬼才看得懂,浪费钱」
「有空画这些乱七八糟不切实际的东西,不如多打点猪草」
「……」
我妈还经常把我的画当柴火烧,偷拿我攒的钱给弟弟买吃的。
而且,要是我妈发现我又偷偷画画,估计早就拿去烧了。
根本不可能像现在这般,沉浸在一夜暴富的喜悦中,不停盘算着怎么花这笔巨款,激动地无法入睡。
我突然想起来看看我的小金库,藏在茅厕后第三个石头窝里。
我借口去上厕所,披上衣服,蹑手蹑脚地把门带上。
确认好四处都没有人,我用力推开上面的大石头。
奇怪,这个石头怎么变重了?
好不容易移开,把泥巴刨干净,露出了一个黑色塑料袋。
我再次观察了四周,确认没有人,才小心翼翼把袋子拿出来。
不对劲,很不对劲!
我已经很久没攒钱了,怎么袋子沉甸甸的?
已是深夜,气温一点一点下降,我的心也一点一点下沉。
在乌漆嘛黑的夜色中,我借着微弱的手机屏幕的光,慢慢打开袋子,塑料袋摩擦的「沙沙」声在寂静的黑暗中清晰至极。
「啊——」我忍不住惊呼,由于尽力压着声音,声线低哑急促,像是濒死的老鸭。
我颤抖着手指,数了一遍又一遍。
居然有整整十万元!
我们家一年到头都赚不了这么多钱!
我后背瞬间冒出大片冷汗。
我反复深呼吸,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接着马上给徐老板打电话,故意试探他。
他先是一阵溜须拍马,说这是第一次和我合作。
但他早先听说过,有人买了我的一幅画,结果被外国收藏家看中,转手赚了十倍的价钱!
出于伯乐对发现千里马的敏锐,又说我的画如何独特,早就料到……
后面的话,我一句都没听进去。
一阵冷风,我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我从来没有卖过画,我的画都是偷偷摸摸画完,然后藏起来,运气好的话才不会被我妈发现。
而且我的那些画都只是随意涂鸦,根本拿不出手,又怎么可能卖得出去?
我浑浑噩噩地回到房间,对耳边爸妈与弟弟打电话声充耳不闻。
倒在床上,我怔怔地盯着自己长满茧子的手,又黄又糙,难以置信,这只喂过猪、倒过粪、捡过废品的手画出了价值一亿元的巨作!
困惑和恐惧到了极点后,我忽然有种前所未有的解脱感,整个人变得很轻很轻,身下梆硬的草席化成了柔软的云团。
原本我已经认命了,打算就这样平庸地过完一生。
我是一个农村女孩,自辍学以来,我犹如行尸走肉。
每次进城赶集,天知道我有多么羡慕那些同龄女孩子,她们青春靓丽,学识丰富,过着和我截然不同的人生。
而本来我可以通过读书,甚至画画,来改变我的命运。
我不甘过、反抗过,无数次想要逃离,可我不能,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曾经无数次,我有过放弃生命的念头!
可现在,不管我怎么想,心底都不免升起丝丝隐秘的庆幸。
第二天,我爸妈跟我说他们打算在城里买房给弟弟娶媳妇。
我还没开口,我爸就急匆匆出门去了。
我妈絮絮叨叨着要置备哪些新的家具。
因为他们俩的梦想就是能过上城里人的好日子。
虽然他们没有那么多钱,但我赚到了,所以我必须给他们买,无须经过我表态。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无论他们做什么我都必须接受,说什么我都得听。
一旦我反抗,他们就开始「算账」,说我作为一个女孩,赔了他们多少钱,花了他们多少心血。
然后,我妈就红着眼指着我破口痛骂,我爸在旁边劝解,让我要懂他们的苦心,要知足。
这个时候,我要是再敢多说一句,我妈就说她养了我这么个白眼狼不如一了百了算了。
一开始我没见这阵仗,吓得大哭,拼命拉着我妈,歇斯底里地说我错了,让她别想不开。
我爸说,他们都没啥文化,可他们是我亲生父母,一切都是为我好。
见我没说话,我妈问我是不是不想住城里,说城里比乡下好多了,卖画也方便。
但是我想住乡下也可以,毕竟我的巨作就是在这儿诞生的。
他们还保证以后我想画就画,绝不干扰我,但是卖画赚的钱得给他们存着,弟弟还得娶媳妇,以后家里用钱的地方多着,怕我乱花。
我点了点头,面庞忍不住扭曲了一刹,转瞬即逝。
然后展开一个乖巧的笑容,轻轻地说:「我听爸妈的。」
我爸妈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我不敢把真相告诉他们。
爸妈年纪大了,我爸还有高血压,我怕他们接受不了。
我打算永远隐瞒这件事,反正钱已经够花几辈子了。
可我没想到,我的美梦就像阳光下的泡沫,一触就破。
晚上,我看到饭桌上摊开一幅画,色彩瑰丽,构图大胆,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
我疑惑地问我妈,这幅画哪来的。
她笑得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