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为了帮秦时衍坐稳皇位,我出使蒙戎。
他说,待我回来,就会将我封后。
三年后,我终于回来。
却发现,他身边多了个长得与我有几分相似的宠妃。
那人,正是我的继妹。
为了帮秦时衍坐稳皇位,三年前,我出使蒙戎。
那时,他说过,等我会回来,他就能给我封后。
不料蒙戎中途毁约。
再次见到秦时衍,已是三年后。
他坐在曾经让他心惊胆战,整日惶恐的位置上。
从前我见他,无一人敢阻拦。
如今我见他,告令需送过重重宫殿,重兵押解,徒步前行。
我牵着承儿的小手,摘下他脖颈间的金哨,看着他猎奇的双眼东张西望,才觉然,时间过得真快,赤色的宫墙变暗了许多。
“窈真参见陛下。”
“阿窈。”
我蓦然抬头,秦时衍还是那个样子,我还以为他会因为思念我,显现出几分苍老。
“阿窈想问问陛下,手谕之事我早已做到,为何陛下失信于阿窈长达三年之久?”
我盯着他,可他的神色未有一丝变化。
人心总是会变的。
秦时衍的眼睛偏向承儿,我下意识将他藏在身后。
“三年不见,你竟有了孩子?”
“这是你与吉泽的孩子?”秦时衍看上去有些生气。
秦时衍脸色稍缓,从王座走下来,扶起我:“是朕失信于你,你要什么,朕都许你。”
我淡淡扫过偏殿拐角下的裙角,愈发握紧承儿的手:“从前如此,现在亦如此。”
秦时衍喉结滚动,思虑良久:“后宫已有一位窈贵妃。”
我身子往后一顿:“你负了我,负了当初我为你和亲的承诺。”
秦时衍突然掐住我的双肩,激动起来:“朕是一国之主,怎能为了儿女情长丢了国家大事?”
“你放开娘亲,放开娘亲。”
承儿的小手一下一下砸在秦时衍的龙袍上:“承儿,不得无礼。”
承儿受了委屈的小脸缩成一团,把脸往我怀里一埋,斜眼看着秦时衍,嘟囔着:“不准欺负我娘亲。”
僵持不下,他背着双手往后一转:“罢了,你搬去合欢殿吧。”
秦时衍这下连看都懒得看我了。
也对,我的香漱殿,现在住着一位窈贵妃,哄了不知情的人,还以为窈贵妃一直都在,护了秦时衍的脸面。
我并未谢恩,大摇大摆走出了齐天殿。
看得一旁的奴才个个神色惶恐。
这算什么?初遇秦时衍我就揍了他一顿。
从前我就不把窈府的脸面挂在身上,恨不得有朝一日端了整个窈府。
因此,秦时衍初来府上,人人都说他是日后的王。
我心里一盘算,那我把王揍了,他总该把窈府端了吧。
于是我将他坑去了柴房,用柴棍子一通乱打,再报上窈真的大名。
谁曾想我满怀期待,他一脸天真戳我心窝子:“他们都欺负你?”
我面无表情,可眼泪止不住地流,我猛地一擦:“没有,都是我欺负他们。”
事后,秦时衍居然说他摔下了假山,是我救了他。
一道圣旨下来,我进了宫,离了窈府,陪在了秦时衍身边。
我还记得他信誓旦旦同我讲:“阿窈,以后我保护你。”
可如今,朝荣夕灭,我来了这合欢殿,却没有我最喜欢的合欢。
秦时衍给我拨来了许多人,都是我不熟悉的。
我也懒得使唤她们,挑了个年纪稍大些,看起来稳妥的,叫拘月,暂时照顾承儿。
这合欢殿离秦时衍的齐天殿太远了。
且地方偏僻,不常有人来,也倒成了一方净土。
这天,我照例给承儿的手上药,拘月问我:“世子所患何疾,是否叫太医来看看。”
我多心,但话并未出口,这些天看着我为承儿的手上药也不是一两日了,如今才问。
“草原上长大的孩子,来了这四四方方的地儿,起了些疹子罢了。”
拘月听懂了话,又说:“公主,御景林有一片大草地,可带世子去耍耍呢。”
我不搭话,承儿却忍不住:“娘亲,我想去。”
我松下脸来,摸了摸承儿的小发髻:“好,娘亲带你去。”
这一去,就花了大半天的时间。
等到了地儿,还遇见了不想看见的人,着实让人上火。
不远处,窈楚声势浩大,光是随后的奴婢都是几十个,更别说围在场外的士兵。
什么时候烟花柳巷出来的娘子命这么值钱了?
倒也是我那昏头的爹爹,弃了正房名门出生的大娘子,要娶个妓女进府,偏又这些地方出来的人会耍手段,三两下就将我不谙世事的正房大娘子气出病来,一命呜呼,接着顺理成章的填了房,让自己的女儿成了嫡女。
窈楚从小就会演戏,我常在爹爹跟前对她说:“你不去南曲班子唱戏,真真可惜了。”
也因此,我常被爹爹立家法,要么挂在树上,要么挂在房梁上,反正要窈楚装可怜放过我,劝得我被挂的时间越久越好。
越想这些污糟事,我越头疼,不觉然窈楚都快要走到我跟前。
“早闻固合公主回朝,今日妹妹才来一见,真是失礼。”
窈楚的声音娇气,我耳朵可受了罪。
我让拘月带承儿先去别处耍耍,别让承儿日后挑妻选妾的有这一类的货色。
“既知道失礼,如何赔罪?”
我轻飘飘一问,她脸色骤变,看得我心情舒畅。
“妹妹如今贵为贵妃,也不能失了陛下给臣妾的名分,还……”
“既知道是名分,就做好这个位置的本分便可。”
窈楚向来矫情做作,我向来得嘴不饶人,不在窈府,谁也护不着她。
“阿窈,休要对贵妃无礼。”
秦时衍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我恍然大悟,又是做戏呢。
我轻叹了口气,秦时衍越过我,走到窈楚跟前,将那楚楚可怜,一脸委屈的贵妃揽在怀里。
这些我都不锥心,唯一刺眼的,是秦时衍吻了窈楚的耳垂,做了曾经对我做的事。
我垂眸,怕眼红。
正准备转身就走,秦时衍叫住我。
“如今从蒙戎回来,你愈发没了规矩,从此去贵妃宫里学学规矩。”
我愤然抬头:“我不去。”
秦时衍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森寒幽深起来:“将世子暂时带去太妃宫里养着。”
很好,他抓了我的软肋,还将它暴露于大庭广众之下。
我直直伏下身子:“我去便是。”
秦时衍牵着窈楚的手离开,没有回过头,倒是窈楚,那让人怜爱的眉头之下,藏满笑意的双眼,铮铮看着我。
秦时衍爱我的只是一种伎俩,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对任何人。
是我从前觉得他非我不可,圣宠优渥弹指一挥间,不在便就不在了。
日上三竿,香漱宫的嬷嬷催了我好些时候,看着怀中再次熟睡的小团子,才放心离去。
说是为了规矩,让我步行前往香漱宫。
明明季春三月,可那天的日头却出奇的晒,我约莫走半盏茶的时间才到了香漱宫。
这宫道,门墙再熟悉不过了,是秦时衍十七岁那年,我俩窝在被子里一起筹建的。
他说我过门槛总是马虎,将门槛上了一层淡淡的海棠紫,这样我就不会只望着天上了。
还有偏殿旁的摘月楼。
他选了整个王宫最佳赏月处,亲手去南山给我伐了黄花梨,制成的一张床榻。
我最喜欢的是榻边的月光纱,随风而动时,月光倾洒,围着我与秦时衍周身,那般时光静好,情意绵长。
故梦一场,让我眼眶一热,收回扰人的思绪,向屋内走去。
“本宫以为姐姐在此迷了路,才想着让人去找呢。”
我越过那道淡淡的海棠紫,漠然站在屏风外。
她正闭目,横躺在榉木雕花榻上,两个宫女揉按着腿。
“还不拜见贵妃娘娘?”
闻声,我丝毫不动,身子更直了些。
窈楚身旁的嬷嬷向前一步,我眼尾一挑,她又退了回去。
“元嬷嬷,姐姐如今是过来学规矩的,你怎能强人所难呢。”
窈楚说着,从屏风后又走出一人。
“这是陛下身边的若茶姑姑,想必姐姐有所耳闻。”
宫里许多人对我教养一事唏嘘不已,其中若茶首当其冲,她曾在秦时衍跟前说了我许多坏话,
说我无娘教养,行为举止粗狂无礼,实在败坏王室名声一类的。
若茶说的并无过错,我是这样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