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青楼舞姬，眉间天生红痣，扮作观音游于街市，风光无限。
住持说我应是观音菩萨的一魂一魄，转世做人。劝我与他双修，方可得到度化，早登极乐。
可他看不出，我是修行百年的大妖。
对我而言，邪寺妖僧是最好的补品，大乱之世才是真正的人间极乐。
北夏景耀元年，结束了半年的帝位争夺，新皇登基，万象更新。
可世间乱象仍未平息，天灾不断，百姓苦不堪言。榆宁县县令于修远久居灵顺寺，每日吃斋念佛，为百姓祈福。有这样的县令在，榆宁县人人信佛，哪怕没米下肚，也要去灵顺寺烧香拜佛，祈求来生解脱。
可乱世之中，仍有朱门酒肉臭。远近闻名的青楼——牡丹楼大门紧闭，屋里灯火通明，管弦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我要找的有钱人，就在这里。
初来牡丹楼的第一场，我为头牌作配。一曲毕，身着灰色布衣的男子找上了我，说要带我去灵顺寺。
“等会见了于县令，你机灵着点。万一于县令看上你了，纳你做个小妾，以后你就发达了。”
我顺从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恐惧：妖非正道，不入佛门。
但能去青楼挑女人，这佛门也不算是什么真佛门吧！
推开大门的瞬间，没有意料之内的佛光普照，反而阴冷暗淡似兽穴——这果然是假佛寺。
“于大人金安。”我学人作揖，看似低眉顺眼，实则不敢抬头看观音。
“你就是柳司司？抬起头来。”
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座高耸到顶的观音像，对面蒲团上跪坐着红袈裟僧人和灰袍男人。
“你……你果真神似观音。”僧人惊叹道。
妖兽擅化形：柳叶眉、丹凤眼、朱红唇，面若银盘，眉间一颗清晰的红痣。如今的长相几乎完全照搬观音像的，当然深神似。
“今年观音会，便由你来扮观音吧！”
我假意拒绝：“小女子青楼出身，恐怕要玷污了观音圣名，不可不可。”
“你应是观音菩萨的一魂一魄，转世做人，受苦受难，流落花柳之地。今日你来这里，便是受到观音的指引。今年的观音会你就应了吧。妙藏愿为施主度化，早日摆脱凡尘苦难，永登极乐。”
原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神僧妙藏，那我算是找对人了。
神僧妙藏远近闻名：久病濒死之人得妙藏度化，可得治痊愈；缺衣少食之人得妙藏度化，可得天降之财；多年无子之人得妙藏度化，可连生双胎。信众口口相传，灵顺寺香火兴旺，门庭若市。
“既然妙藏神僧这么说，那明日的观音会，就由你来扮观音吧！”于县令附和道。
混入灵顺寺之后，我留下肉身在屋里，灵智在寺内游荡，寻找银钱的所在之处。
今日功德箱的钱都是些散碎铜板，百姓贫苦，食不果腹，我不愿拿那血汗钱。
这群和尚能喝酒吃肉，能到青楼挑女人，那必是有许多银钱的。可在整个灵顺寺找了一圈，我还是没找到银钱的所在之地，但我看到了好多女人的冤魂。
“你们不知道这里是寺庙吗？长期徘徊在这里，你们会灰飞烟灭的。”
我好意劝道。她们发现我是个有修行的大妖以后，呜呜哭了起来，争先恐后跟我说起了自己的遭遇。
“是县令于修远要了我的清白，我吊死在这灵顺寺里头的。”
“狗和尚妙藏，他说我是菩萨转世，与我双修。我拒绝以后被他狠心杀害。”
“我看到了妙藏老狗收钱的账本，那些亏心的狗官，宁可花大把的钱在这个假佛寺，都不肯在手缝里头流出来一点给百姓吃饱穿暖。”
我正是为了钱而来，听到女鬼说起钱的事情，我赶紧问起了账本在哪里。
“不知道，我发现以后他就把我杀了。”
“那钱呢？钱在哪里你们知道吗？”
女鬼们纷纷摇头，不过其中一个女鬼跟我说：“附近山上有一个崇福庵，里头有一个女菩萨。她什么都知道。”
明天就是灵顺寺的观音会了，来不及去崇福庵见什么女菩萨。我决定暂且休整一日，等参加完观音会再做打算。
翌日清晨，少年僧人扮作罗汉，赤膊上阵。三十二抬的大轿上，我垂眸静坐，游于街市，銮驾威武，锣鼓喧天，风光无限。
所路过之处，信众纷纷跪拜下来，大呼观音转世。
我看到，他们衣着不蔽体，面黄肌瘦，长期的营养不良让他们的眼球凸起，眼中无光，麻木地跪拜呼喊。他们知道今生无望，只敢祈求来生。
“今日六月十九，是观音菩萨得道日。灵顺寺邀请各位信众在寺内用斋饭，演戏酬神，共庆观音得道。妙藏神僧也将施展神通，为各位度化，洗脱罪孽，早登极乐。”
信众跟随着我们一起，进入了灵顺寺。贡品摆满桌，香火钱如雨点一样落在功德箱里面。那是他们不吃不喝的血汗钱，买的是来生不再如今生一样受苦。
今日人多，不易动手。我打算先赖在寺中待一段时间找机会。于是换上了便装，走在了人群之中。
大殿之上围满了人，我摆动身躯凑到前头去看，妙藏神僧正捧着菜籽，埋入泥土里面。
“今日我榆宁县信众心诚，观音垂念，赐我榆宁县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说罢，妙藏神僧拿水浇在泥土里面，瞬间菜籽立刻发芽，钻出了土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
“天哪！观音真的显灵了！”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众人纷纷跪了下来，我跟着众人跪下，心中却颇多疑惑。
这里根本就没有佛光，哪来的显灵？难道这个妙藏……是个妖僧？
离得太远，香火味太重，我闻不到他的味道。
若他跟我一样是百年大妖，能促使植物迅速生长也就不奇怪了。
正在看热闹，身后一个扮罗汉的僧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司司小姐，于大人有请。”
于修远深居简出，在灵顺寺有一间自己的院子，除了偶尔会和妙藏神僧探讨佛法之外，鲜少与人来往。就连这次的观音会也没有参加。
我跟着僧人进了院子，于县令正端坐在书桌旁边写着字。
“柳司司，你来帮我研墨。”
这于县令看似克制而正经，但不知怎么的，这墨很快就研到了榻上去。他紧紧拥抱着我，双手游走在我的身上，一副痴迷的样子。
我吐出信子，在他的背后绕上他的颈，释放出糜障之气，把他拖进一场肉欲的幻觉之中。
什么为百姓祈福的好官？不过如此。
“灵顺寺的钱在哪？”
于县令痴迷于幻象之中：“不知道，菩萨，活菩萨，你好美。”
我听着恶心，但是为了拿到钱，我还是要问下去：“那你为什么不回衙门，而是留在灵顺寺？”
“我走不了，我一回家，我那小妾鬼魂缠着我不得安宁。”
所以就把苟且之事放到灵顺寺来做？有这样的县令，榆宁县哪会有安宁之日？
我承认自己不算是什么好妖，但任由这样的人为害一方，见百姓受苦而不救，太损阴德了。修行之妖需得兼济天下。
正当我准备把于县令扼死在幻境之中的时候，门外响起了争吵的声音。
“住持，住持，您不能进去，县令有客人。”
我对妙藏半信半疑，能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底下，促使植物迅速生长。这人应该是有些法术在身上的，但是究竟是深是浅，还需摸索。
听到妙藏即将闯进来，我赶紧把于县令从幻境中拉了出来。他瞬间失力瘫倒在榻上，我顺势倒在于县令的身上，双眼含水，情丝仿佛化为实质，系在了于县令的身上。于县令紧紧拥抱着我，颇为疼惜满足。
幔帐被揭开，我转过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楚楚可怜看着妙藏。
“于县令，此女为观音菩萨一魂一魄所化，你怎敢……！”妙藏和尚见状极为震怒，我装作受到惊吓的样子，躲在于县令的身后，怯怯地看着他。
“不过就是个青楼舞姬，有何不可？”于县令满不在乎，刚刚的幻想让他的心理和肉体都感觉到了极致的满足。
“您身体已经恢复好了，我看您还是早点回到家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