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缠烂打将他追来,又肆意凌辱将他甩掉。
五年过去,意气风发的他回来了,想要狠狠地报复我。
却不知道,我已经死在了他回来之前。
年叙回来了,在我死后的第4年。
酒店外,黑色车门打开,那个清贵儒雅的身影甫一出现,就立即被守候已久的记者们团团围住。
“年先生,恭喜你得到了本年度的财经风云人物奖!”
“请问得到业界这样的认可,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年叙一身西装革履,气宇轩昂。只见他眼眸微抬,从容不迫地应对着记者的采访。
举手投足间尽显清冷疏离。
在这略显喧嚣的场景里,我贪婪地看着这个五年未见的男人的每一寸表情,企图能像热恋时那样轻易读懂他的每一分心绪。
只是多年不见,他似乎不再是那个冷淡之下,一片炽热的少年了。
现在的他,面容沉静似水,眸子冰凉如月。
是真正的皑皑冰川。
“年先生,请问这是你的女友吗?”
冷不丁的,一个记者提了个私人问题。
这时我才愕然发现,原来在他身后,一直默默地跟着一个漂亮的女孩。
心,突然抽痛了一下。
然后五脏六腑里,蔓延起了恐慌。
我紧盯着年叙。
只见他微微向后看了一眼,温柔地伸出手,将女孩带到镜头之内。
随即残忍开口,“嗯,这是一直在背后支持着我的女友。”
顷刻间,地转天旋。
一直,支持,女友。
三个词像钉子一样,瞬间嵌入心脏,血肉模糊。
顿时让我这个曾经背叛他的人,无地自容。
此时,模糊的视线里全是他宠溺专注的眉眼。
以及她在无数的闪光灯中弯了弯眼角的画面。
我眼眶发酸,自嘲一笑,默默地退远了些。
既然已经是个死人,就不该再感到悲伤了吧。
……
“年叙!”
记者散去,突然一道粗粝的声音,喊住了那个正要踏入电梯的背影。
抬头,只见一个戴着鸭舌帽,打扮潦草的中年男人。
怔怔地看了会,我想起来了。这是我生前的保镖哥哥,阿诚。
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从前精细而一丝不苟的人,如今满脸胡茬,显得颓废潦倒。
年叙回头,淡漠的眼神在他身上只是停留了一秒,就显露出了淡淡的厌恶。
随即无动于衷地走进电梯。
在电梯门合上之前,阿诚闯了进去,盯着年叙的眼神沧桑如海。
“年叙,这是你的未婚妻?”
语气沉沉,带着几分质问的意味。
年叙根本不看他,垂着眼帘松了松袖口,语气散漫,“跟你有关?”
瞬间火药味四射,一如当年。
阿诚黯然,轻声问,“你心里还有千澜小姐吗。”
这让年叙上一秒还漫不经心的眼神骤然凌厉。
年叙看向阿诚,冷冷地问道,“她叫你来的?”
随即打量了窘迫的他一番,扯出一个讥讽的轻笑。
“看来,过得不如意?”
这时,阿诚脸上闪过一丝难堪。
但他依旧执拗追问,“回答我,你还在乎千澜小姐吗?!”
语气中带着一丝轻微的发颤。
我不知道阿诚为什么会来找他。像是刚从一场沉睡中骤然醒来,我脑海里的记忆支离破碎。
但我知道年叙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
果然,男人眸子漆黑如曜石,幽幽泛出冷意。
“这个问题,你让她亲自跪在我面前问我。或许我会告诉她答案。”
说完,搂过一旁愕然的女友,走出电梯。
“你会后悔的!”阿诚看着他决绝的背影,悲怆地喊了出来。
而年叙没有停顿,只是在回廊里冷冷留下一句。
“后悔的应该是始乱终弃的人。”
酸涩从心口随血液蔓延到四肢百骸。
年叙果然还停在在最恨我的时候。
但明明我们也有过最单纯美好的开始。
大一那天,我站在受邀出席学校公益项目仪式的爸爸身后,向他伸出手,“你好,我叫尹千澜。”
作为受资助的学生代表,他伸出手,不卑不亢,“你好。”
从此,我就掉落在他眼底的冷清星空里,不可自拔。
她们说,他是学校有名的高岭之花。长得好看,成绩又好。很多人追,但都铩羽而归。
然而我偏不信邪,天天追在他的屁股后面。
直到追了两年,他还是用冷淡的眉眼,干脆的话语,一次又一次地划清界限。
“尹千澜,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用那双漆黑的眸子注视着我,说得缓慢且认真。
我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也知道校园里那些尖酸刻薄的闲言碎语。
说他是假清高穷小子,说我是真舔狗富家女。
那天,我将论坛匿名诽谤的人堵在校道上狠声警告。
匆忙赶来的年叙,见我没事,才轻舒一口气。
他低头凝视我,恐怕又是要说出那句相同的台词。
这回,我抢先说,“如果你说一句你不喜欢我,我立马走开。”
“但如果你要用别的理由拒绝我,那我是不会放弃的。”
那时,面前的年叙眸光微动,无奈地笑了。
然后在漫天樱花雨中,第一次轻轻将我抱住。
第二天,他申请退出了那个项目的资助,从两份工变成了打四份工。
我们在流言蜚语中,坚定地走在了一起。
……
还沉溺在尚有余温的年少美梦中,再醒来,我已经身处大学校园。
校道上,一群学生在驻足围观,视线焦点是那个被工作人员簇拥着的挺拔身影。
“我天,我看到了活的年叙师兄!他真人比杂志照片还帅啊!”
“听说,当年他和另一个师姐的恋情轰轰烈烈,传闻两人简直配一脸。”
“小言吗这是!后来怎么样,结婚了吗?!”
……老死不相往来了。我苦笑。
镜头中,两人闲庭信步,聊着各种采访话题。
只是突然一阵风吹来,漫天樱花落下,他微微出神了。
是想起了那些骑着单车载我穿梭在校园里的日子吗?
还是看见了凛冬的凌晨时分,我陪他兼职回来,他背着我回家的身影?
别看年叙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在一起后,我才发现,冰川之下是烈焰。
是大雪时分会将我手插入他口袋里捂暖的温柔。
是无人之时把我按在树干后亲吻的霸道。
是奔波数处打工之余,口袋里还会带回我爱吃的零食的甜蜜。
记得有一次,我让阿诚在离学校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把我放下,不巧被他和他的舍友撞见。
于是晚上的聚餐里,他们意味不明地起哄起来:
“啧啧,千澜那豪车啊……”
“还有专属司机呢!”
有人喝多了,红着脸点评说我不好,还说了些难听的话。
年叙直接翻脸,打了那人一顿。
那次,也是他第一次喝醉了。
我将他带回。他耳朵发红,闭着眼说了一句,“你别招惹我,我招架不住。”
我听了有些莫名的难过,刚要转身。
他却一把将我拽回,把我抱到大腿上,深深浅浅地吻了起来。
喘息间,他在我耳边呢喃,“千澜,你不用在我面前小心翼翼的。”
“我以后一定会出人头地,配得起你的。”
那句话他只说过一次,清醒的时候再也没有提及。
但那份郑重与虔诚已经深深刻在我脑海里。
如今他做到了,仿若天之骄子一般。
我从心里为他高兴。
回过神来,我听见主持人问,“如果要问人生中迄今为止,最珍贵难忘的时光,不知道您会说是哪一段呢?”
顿了顿,年叙凌厉的五官终于柔和了一些。
“大学。”
……
长达数个小时的采访结束后,我跟着年叙无意识地走着。
忽然,他驻足在学校后门那排老旧的居民楼外,凝视着那道铁门,久久默然。
那是爸爸怕我住宿不习惯,特意给我买的一套二手房子。
在这里,我们度过了最甜蜜的同居时光。
还养了一只捡来的流浪狗,起名叫千年。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前的人先是嘴角勾出一丝笑意。但很快的,星星点点的笑意陨落,眼底只剩恍然的失落和黯然。
突然,“咿呀”一声,铁门从里面被推开。
一只白色萨摩耶从里面飞快窜出,随即急刹。
黑溜溜的眼睛只是落在男人脸上一瞬,它便激动地摇着尾巴扑到了他身上!
年叙一愣,怔忪着伸出修长的手指。
紧接着一道女声响起,“千年,不许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