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挽着裤腿在河里摸鱼时,
一排豪车停在了我旁边。
车上下来了一对夫妇,边抹眼泪边说我是他们的孩子。
我在身上擦了擦手,不知所措。
啊?我是山里的石头成精呀,哪来的爸妈?
两边灼热的视线下,我心虚地低着头。
他们突然出现,说是我的亲生父母。
十几年前不小心把我弄丢了,要让我认祖归宗。
可我一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哪来的祖宗。
我也不是要占便宜,非要当他们的女儿。
实在是我张不开嘴说出真相。
字面意义上的张不开嘴。
我怀疑有东西针对我,让一个没心眼的石头精去山下和心眼子最多的人类相处。
好害怕他们把我打成粉末,用我的骨灰泡水。
刚下车,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就走了过来。
看到我,眼神一下子变得复杂。
摆着手说:「哎呀,好脏呀,是不是山里没水洗澡。」
呜呜呜,好感动。
山下的漂亮姐姐真是善良,刚见面就关心我。
季家夫妇沉了脸色,「欢欢,怎么说话呢,这是你姐姐。」
「爸,你居然凶我!」
叫欢欢的女孩,眼眶微红,看了我一眼,
「谁知道她身上有没有病。」
然后气冲冲地回了房。
季父叹了口气,拍着我的肩膀说:「块块别生你姐姐的气,她就是被我们惯得任性了点。」
我摇了摇头,一脸憨笑地说:「姐姐担心我生病耶。」
「你们放心,我身体结实着呢。」
说着,握着拳头锤了锤自己的胸脯。
季家夫妇神色复杂地对视一眼,慌张地点了点头,按住我锤得“咚咚”响的手。
他们在前面带路,领着我参观房间。
我灵敏的听力似乎听到他们说什么,医院,检查脑子什么的。
石头也有脑子吗?
我还真没想过呢。
「块块,你以后就住这个房间,怎么样?」
「好啊,我住哪里都可以。」
房间整体是粉色的装修,墙上挂了不少小女孩喜欢的装饰,床上也放了很多玩偶。
我按了按床,软趴趴的,还没我结实呢。
不太喜欢。
季母坐在我身边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喜欢的吗,可以换的。」
我摇了摇头,还是不要麻烦的好。
虽然从化成人形就在山里,这点人情世故我还是懂的。
“噔噔噔”一阵脚步声。
季欢抱着一个枕头进来,「我今天要睡这个房间。」
季父说:「欢欢别闹,这是你妹妹的房间,你想睡哪个再挑,好吗?」
她不依不饶,哽咽着吼道:「你们说过这个家都是我的,现在她回来了,你们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季母慌忙地去给她擦眼泪:「怎么会呢,欢欢是爸爸妈妈的宝贝。」
她抚着季欢的胸脯,一脸担心。
「别哭了,自己的身体还不清楚吗?不要激动。」
我站在旁边,一时不知该干什么,哭一下怎么这么紧张。
季欢是什么玻璃娃娃吗?
但这种情况是不是也要安慰一下她。
我学着季母的样子,拍着她的肩膀说:「姐姐别难过,爸爸妈妈永远是最爱你的,不会被我抢走的。」
季母脸色一僵,回过头看着我:「块块是不是在怪妈妈,妈妈也是爱你的。」
本来只有季欢在哭,现在季母也低头啜泣,我摆着手一动都不敢动。
季父沉声道:「够了,欢欢别闹了,回自己房间睡觉。」
然后摸了摸我的头,眼神疼惜:「孩子,让你受委屈了。」
我点着头,不敢再多说话。
万一等会儿他也哭起来怎么办。
躺在柔软的床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
迷迷糊糊中有个声音一直在脑子里盘旋。
「不要相信他们,他们要害你。」
声音越来越尖锐,最后眼前一闪而过一张熟悉的脸。
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我惊出一身冷汗,拍着胸脯出门找水喝。
边走边安慰自己,「我一个石头精,身上又没什么值钱的。季家夫妇这么慈善,不会是坏人的,都是梦都是梦。」
黑乎乎的客厅内,我小心翼翼走到楼梯口,突然发现有亮光。
「咱们什么时候带她去医院,欢欢等不了多久。」
「别着急,万一被她发现就麻烦了。」
听起来是季家夫妇的声音,两人压低声音在谈论着什么。
我想凑近仔细听听。
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踩空。
「谁?」
我刚扶着扶手,季父已经站在了我面前。
神色阴沉,完全不像白天时的和蔼可亲。
我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我渴了,倒水喝,不小心踩空了。」
季母走过来拉了拉季父的衣角,悄悄递给他个眼神。
转头微笑地问我:「块块在这多久了?」
「刚下来,爸爸妈妈你们也来喝水吗?」
顶着二人的视线,我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
心里莫名有种不好预感。
我端着水杯回到房间,抱着腿坐在床上。
事情好像不是我想的这么简单。
再次入睡,我想要问问脑海里的声音,可是一整晚都没再出现过。
第二天早上,我顶着两个熊猫眼下楼。
他们一家三口已经坐的整整齐齐。
季欢看到我,阴阳怪气道:「呦,有些人还真是没有享福的命,就是睡在山里才睡得好。」
季母瞪了她一眼,上前搂着我,亲昵地问:「块块怎么没睡好呀?」
她语气关切,可对上她的眼睛,里面却只有浓浓的怀疑。
幸好我是块石头,在这种压力下还能面不改色。
「没事,妈妈,昨天水喝多了而已。」
她探究地看了我两眼,最终把我按在板凳上,让我吃早饭。
我面前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早饭,还有几碗黑乎乎的东西。
「块块,这都是妈妈专门让阿姨给你做的补身体的汤,快喝点。」
我皱着眉,张嘴把季母递到我嘴边的汤喝下去。
季欢“哼”了一声,摔下筷子走了。
季母意外地没有去哄她,只专心喂我喝着一勺一勺汤。
满意地看我喝完,眼神不像是照顾孩子的好妈妈。
反而像养一头待宰的白白胖胖的猪。
说是为了方便我和季欢培养感情。
他们一早就安排好将我插进季欢现在的班级。
这个学校都是一些富家子弟,早就拉帮结派,形成自己的小团伙。
第一天上学,他们就默契地想给我一个下马威。
我看着在座位上一动不动的人,再次好脾气地重复:「同学,请让一下,我要进去。」
女孩恍若未闻,依旧干着自己的事。
我拉下背上的书包,甩到桌子上。
全班一片寂静,表面上都低着头看书,实际上耳朵一个比一个伸得长。
季欢坐在座位上,毫不掩饰地想看我的笑话。
但我怎么可能给她这个机会。
之前我还觉得山下的人这么友善,昨天脑子里的声音倒警醒了我。
天上不会掉馅饼,有钱人家跑老远去山里接我一个孤儿,怎么想都不对劲。
我撑着桌子,一个翻身越过了她。
不理会她的惊叫,毫不在意地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
「你有病呀!」
眼看她处在暴怒边缘,当了一阵空气的老师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舌头:「王蕊同学快坐下,马上要上课了。」
「季块块同学下课记得向王蕊同学道歉,第一天要给新同学留个好印象。」
「呵」
班里传来一声耻笑,是季欢。
她抱着手臂,不屑道:「老师,季块块刚出山里出来,哪懂的这些。」
「说不定你一会儿还要教她一加一等于几呢。」
其他人笑作一片,眼神毫不掩饰地在我身上飘来飘去。
「在山里长大的,不会在河里洗澡吧?」
「笑死了,季家找个在山里长大的原始人当女儿。」
……
“啪”一声巨响。
班里瞬间安静下来。
我忽略落在身上的其他目光,直直地看着季欢。
「我没上过学,但我会的肯定比你多。」
「你们城里人不是喜欢用考试排名吗,下次考试我肯定比你名次高。」
她脸色难看,仿佛被我下战书是什么丢人的事。
「好,如果你做不到就滚回山里。」
「没问题。」
「天呐,这个季块块疯了吧,季欢可是咱班第一。」
「对呀,她是不是过不习惯好日子,找个借口回去。」
……
班上人议论纷纷,都等着看我灰溜溜地滚出季家。
我勾起唇角,抚平书角的折痕。
放学时,王蕊告诉我老师找我。
走到办公室对面的洗手间时,突然有人窜出来把我拉进去。
我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