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鬼,最底层的糊涂鬼。
清明节,别人的坟头堆着三尺高的贡品,我的坟头却干干净净。
我的未婚夫苏聿年年都准时的,今天却没来。
因为,今天他和我的好闺蜜汪曼曼结婚。
喜酒怎么少的了我呢,我要去看看。
听法医说,我是醉酒后,在高架上出了车祸,当场就没了。
这些事,我丝毫不记得了,稀里糊涂的做了鬼,也真是可惜了我这花容月貌的脸。好在我青梅竹马的未婚夫苏聿有点良心,年年都给我烧纸钱,我在阴间才活的逍遥自在。
可今年清明,迟迟不见苏聿来。
讨厌鬼说,男人嘛,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
我不信,我要去亲眼看看。
还真让讨厌鬼说中了,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厅,他正手挽着新人,西装楚楚的等着婚礼的开始。
他的朋友圈没有我不认识的人,新娘正是我的好友汪曼曼。
呵,新鲜了,汪曼曼往日里看苏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这会扎在他怀里一脸羞怯的,是几个意思。
再看苏聿,还真是现实版的薛仁贵啊,我江宝钏还在墓穴里苦守那点纸钱,两人转身可就勾搭一起,给清明节扫墓的事,忘了个干干净净。
算了,我是糊涂鬼,难得糊涂,反正我死了,爱谁谁吧。
苏聿挽着新娘的手,正微笑着迎接四面八方的来宾,他依旧帅气逼人,只是他瘦了,这大喜的日子,眼神里却都是哀伤。
他不会是想我了吧?我自恋的想。
汪曼曼打了个哆嗦,靠向苏聿的肩头,娇滴滴道:“老公,我有点冷。”
苏聿并不看她,只是拍了拍她的手,甚至往旁边动了动身子,离她又远了一点。
汪曼曼仿佛见怪不怪,波涛汹涌的胸部向前靠了靠,面上笑嘻嘻的说:“老公,你不想知道那天的真相了?”
苏聿深吸一口气,极不情愿的伸出胳膊,将她搂在怀里。
汪曼曼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在我看来,无比扎眼。
苏聿被逼的?
那天的真相又是哪天?
我站在台下,看着我的少年郎牵起了别人的手,慢慢走上我向往多次的舞台。
当婚礼主持人,问无论贫穷富有,无论疾病安康,你愿意不愿意同汪曼曼小姐携手一生的时候,苏聿没有回答。
场面极度尴尬,我都替汪曼曼捏了把汗。
她拿过话筒,说:“我愿意,无论你心里是否还有江媛,我都愿意。”
我就是江媛。
整个现场都沸腾了,台下坐着的都是我俩的多年好友,他们听到后,什么样的反应都有,看热闹的,替我不值的,替汪曼曼不值的,噪杂一片。
我都想鼓掌了,这姐们真勇啊,我这明晃晃的白月光,跟苏聿二十多年的情谊,岂是说没就没了的。
单看苏聿那张不情不愿的脸,我觉得这事也是难上加难。
不过老话说的好,百炼钢也能成绕指柔,没准汪曼曼有那个耐心,给石头捂热了呢。
嗨,我都死了,我还操着心干嘛。
婚礼角落里坐着我的爸妈,他们对苏聿视若己出,此刻坐在这,正泪水涟涟。
我爸哭的鼻子都冒泡了,这次不用我自恋就知道,他们是想我了。
不等婚礼结束,老两口就悄然离席了,我不放心,悄悄的跟在他们身边,送他们回家。
我家对面就是苏聿爸妈家。
我俩从光屁股的时候就在一起了,小时候我妈下班晚,回来的时候,我都四仰八叉的霸占了苏聿的床。
我妈说苏聿真好啊,脚都踢他脸上了,他也只是呵呵笑。
苏妈妈从小就给我俩定了娃娃亲,说一个床上睡过了,长大了就得对我负责。
那时候我吃不完的饭,咽不下去的药,写不完的作业,都塞给了他,他会笑眯眯的揉着我的头,露出白亮的牙齿,说我淘气。
他书桌里莫名其妙出现的零食,隔三差五出现的玫瑰花,篮球场边永远喝不完的饮料,最后统统都归我了。
我给他说,巧克力要吃纯黑的,饮料要橙子味儿的,送花要送纯白的铃兰花。
再有女生来表白,他就憨直的拿出一张纸念:“巧克力要纯黑的,饮料……”
不明所以的姑娘们,洗劫了方圆五里内的超市,专挑他最爱的口味,可是她们都不知道,苏聿从小都不吃甜的,他连屎尿屁都控制不住的年纪,就能管住嘴了。
家人都去婚礼现场了吧,我穿墙而过,游走在苏聿的卧室里,看着熟悉的一桌一椅。
苏聿还是爱我的,一整面墙都是我俩的相片,从小时候,一直排列到我死的那天。
最后一张相片,一大群人在一起,我笑的最灿烂,苏聿正一脸宠溺的看着我,那天,我们订婚了。
没忘了我就好,我安心的回去等着收纸钱吧。
“糊涂鬼,这是车祸现场的相片吧?”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我一跳,鬼吓鬼会吓死鬼的知不知道。
婴鬼这个周扒皮就坐在我脑袋上,若有所思的盯着书桌上摊着的一本相册。
我凑近了看,苏聿的工作台上,有我的尸检报告,有裁下来的新闻报道,有事发当日每个人的名字,还详细登记了他们那一天的行踪。
只有汪曼曼的名字上,画了个疑问号。
这个傻子,这么多年了,还在查我的死因吗?
警察都说了,是意外车祸,他追着不放,是要干什么。
汪曼曼没有来过这吗?这一墙的恩爱,她看了,还有勇气说愿意吗?
婴鬼激动的在我头上跳啊跳,嚷嚷着:“糊涂鬼,冲啊,汪曼曼有嫌疑,掰开她的嘴,咱俩就能投胎转生了。”
汪曼曼会害我吗?我俩是大学同学,除了苏聿,我跟她在一起的时间最长,她为人高傲,一般人都看不眼里,经常吐槽苏聿高冷,抠搜,连个香奈儿的包都不舍得给我买。
她为人高调,出入校园开的都是她那辆画满凯蒂猫的保时捷,吃穿用度,样样奢华,随便一样,都是我一辈子也挣不来的。
她怎么会看上苏聿,我很好奇。
苏聿又是怎么被她心甘情愿的拿捏的,我更好奇。
在婴鬼的撺掇下,我回到婚礼现场,艰难的熬到婚礼结束,成功的摸清了他俩的婚房在哪。
好大一栋别墅,坐落在半山腰,这是电视剧里才有的地方吧,我没见过世面,顿时惊呆了。
怪不得那单元楼里存着我铺天盖地的相片呢,敢情汪曼曼从来没踏进过那里一步,苏聿是倒插门,上门女婿啊。
苏聿,这泼天的富贵终于轮到你了,你俩好好过日子吧,可千万别想那有的没的了。
我要走,婴鬼不让我走,他撕扯着我的头发,对着我的肩膀狠狠咬下去,大骂我没出息。
我看看眼前的私家游泳池,星空电影房,上千平的花园,实在不想惊扰了苏聿的幸福,这日子多好啊,比娶我强多了。
出入有司机,往来皆名媛,这不比跟我去挤菜市场幸福一万倍吗。
苏聿,汪曼曼很不错,你要珍惜啊。
婴鬼大发雷霆,他一个未出世的婴儿,没有七情六欲,怎么会懂人世间的幸福。
婴鬼强硬的掰着我的头,问我床上交叠的两个人在干什么。
我连忙捂着他的眼,能干什么,洞房花烛夜,小儿不宜,小儿不宜啊。
我死死的拦着他,不敢回头看,我的少年郎跟别人花前月下,我这心跟被刀割一般,我怎么有勇气去看。
婴鬼扒拉着我的手,说:“血,血,流血了。”
血?有血也对吧,第一次,是会有点血的。
“好多血,哇,好多啊。”婴鬼兴奋的冲破我的束缚,就要去大块朵颐。
我拦着他,婴鬼怨气重,沾血就发狂,拉扯间,我无意看见了床上的情景。
苏聿手持一把尖刀,看着怒极了,汪曼曼的胳膊流着血,染的雪白的床单鲜红一片,她却笑得肆意又凌然。
我感到十分震惊,我紧紧地抓住婴鬼的手,试图阻止他嗜血的行为,但婴鬼却更加兴奋,不断拉扯着我。
为什么,两人在新婚夜里大打出手?
白日里汪曼曼双眼含情,深情款款的样子不似假的,这现在又是闹的哪出戏。
苏聿愤怒的扔了刀,气冲冲的冲出了卧室。
我听到汪曼曼的声音传出来:“苏聿,我实话告诉你,那天我就在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