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不爱我。
别的孩子成绩不好才会受到批评，我不一样，我次次考第一，我妈依旧对我棍棒相向，还美其名曰棍棒底下出孝子。
从前我一直对她深信不疑，做梦都想得到她的认可和爱护。
直到有一天，我偶然得知她不是我亲妈，而是毁了我人生的人。
我决定也毁了她，包括她最重要的人。
……
我爸不要我，我妈不管我，我从小就在乡下外婆家长大。
外婆嫌我妈不给她拿抚养费，经常拿我出气，对我恶语相向甚至拳脚相加。
村子里的大人小孩都欺负我，说我是野种、贱货。
我反抗过，反抗的结果就是被群殴，然后被更恶毒的侮辱。
后来，我就学会了逆来顺受、委曲求全，我从不跟人说话，也没有朋友。
我经常晚上偷偷躲在被窝里哭，哭声也要压抑着，一旦被外婆听到，她又要打骂我，说我影响她睡觉。
别的小朋友玩泥巴，骑自行车，我只能劈柴喂鸡，还要给外婆做饭。
我有时候会埋怨我爸妈，他们为什么要生下我，生下我为什么又不要我。
有一天，我被两个大孩子欺负的狠了，他们将我的脑袋按在牛粪里，粘腻的污物糊得满脸，甚至鼻腔里都是。
我坐在河边一边洗一边嚎啕大哭，恶心、耻辱、委屈所有负面的情绪包围着我，那天我真的不想活了。
我跑进冰冷的河水里，毫不犹豫地走向河水最深处，那里每年都会淹死几个人，我希望那儿也能淹死我。
那年我只有六岁。
后来我没死成，一个城里的女人救了我，她们一家三口去我们那祭祖，正遇见溺水的我，那个女的游进水里把我救了。
她拖着我上岸，她儿子捏着鼻子，指责她妈妈救了又脏又臭的乞丐。
我说我不是乞丐，她儿子说我不是乞丐也是穷鬼，我竟无言以对。
那个女的要把她儿子的备用衣物给我穿，她儿子打死不同意，她就把她自己的披肩给我披上了。
她的披肩又香又温暖，有股妈妈的味道。我本来想拒绝，但又很舍不得，我双手紧紧地抓住披肩，看着她温柔的眼睛，看得出神。
那时候我就想，这要是我妈妈该有多好。
那是我和这个女人第一次见面。
我到了上学的年龄，外婆没有丝毫送我上学的打算。
本以为我和上学无缘，没想到，我妈竟然要接我到城里上学。
我妈要回来的那天晚上，我激动地一宿没睡着，我已经忘了她长什么样子，但我猜她应该是和那个救我的阿姨一样漂亮温柔的女人。
但我错了，她比我外婆还不如。
一见到我她就冷着脸，嫌弃我邋遢，身上脏，嫌弃我又黑又丑不上台面，嫌弃我没有一件好看的衣裳。
从来没人给我买过衣裳，我怎么可能有一身好看的衣裳，都是捡同村人剩下的，能有件衣裳穿就已经很不错了。
我没说话，就静静地听着她数落我，心越来越凉。
尽管百般嫌弃她还是将我领走了，我跟着她到她的住处，又脏又乱，垃圾遍地都是，都没有可以下脚的地方，比我们村的猪圈也没好多少，她竟然还有脸嫌弃我邋遢。
我的衣服残破不堪，她看不下去了，要带我出去弄身好衣服，说我丟她的脸。
我以为她会带我买身衣服，没想到她带我来到小区的旧衣物回收箱，让我挑挑有没有能穿的。
我挑了件外套，从外套兜里摸出二十块钱和一张白纸。
她从我手里抢过去，使劲拍了下我的头，说我还有点用。
回到家，她手里一直拿着那张白纸，反反复复地看。
第二天，她带着我找到一个男人。
「家华哥。」她温柔地喊那个男人，和平时高声吼我的样子判若两人。
男人惊讶地看着我们，心虚地将我们拉到一边，「你怎么又来找我了？」
「家华哥，你不能对我那么绝情，你看，我把我们的儿子带过来了。」
男人有些激动，「你在胡说什么？我们俩哪里有儿子？当初咱们两个谈恋爱，你跟个有钱的老男人跑了，现在我娶妻生子你又来找我，你说，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我妈放声痛哭，「家华哥，我当初是骗你的，你妈一直不同意我俩在一起，给你相亲的对象家里条件又好，我为了你的前途才主动离开的，根本没有什么老男人。」
她说到激动处，直接跪在地上，「家华哥，你不认儿子我不怪你，但是儿子现在病了，病的很重，我们实在没条件治病，求你帮帮我们吧！」
说着，我妈把我捡来的那张纸递给男人。
男人接过那张纸，神情复杂地看着我，看了好久，他说要做亲子鉴定，我妈欣然同意。
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那个男人就是我爸。
神色中可以看出，他极不情愿，但还是温柔地摸了摸我的脑袋。
我妈顺势将我推到我爸怀里，「快叫爸爸！」
我低声喊了句，「爸爸！」
我爸没回应，就轻轻点了点头，我终于有爸爸了。
他打给我妈一笔钱，让我妈领我看病，具体多少我不知道，但看我妈喜笑颜开的样子应该是不少钱。
我爸没认出来我，但是我认出他来了，他就是那天救我那个女人的丈夫。
从那天起，我妈每天都给我爸打电话，央求我爸多陪陪我，说我哭着闹着要找我爸。
她睁眼说瞎话的能力也是一绝。
耐不住她的哀求，我爸真的来了。
我爸问我身体怎么样。
我低头没回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妈接话，「这孩子就是内向，他好多了，找到爸爸心情好，病也好得快。」
我爸柔和地看着我，他对我还是挺和善的，给我买了一堆零食和玩具。
「亮亮，在哪上学啊？」我爸问我妈。
我妈哭诉，「亮亮还没上学呢，我们哪有钱上学啊？」
我爸同情地看了看我，坚定地开口，「小孩子不上学怎么能行？」
「亮亮户口不在这，我们没法上学，孩子就要被耽误了。」
我妈哭的可怜，直往我爸怀里扑，我爸推了她一遍又一遍。
「亮亮，把爸爸给你带的礼物拿你屋里玩去，我和爸爸有话要说，你先别出来。」
我顺从地带着东西进房间。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我妈嗯嗯啊啊的声音，吵得很，我不喜欢听，使劲地堵着耳朵。
我爸真的给我安排了学校，居然还跟他另一个儿子一个班。
这是我妈要求的，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儿子陈梓硕一眼就认出了我，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嘲笑我，「这不是那个穷鬼吗，我见过他，在我们老家的河边，他一身粪一样的东西，又脏又臭。」
说完，他和一众同学哈哈大笑。
我害怕极了，一动不敢动，我怕他们又会像村里的人一样一起欺负我。
陈梓硕推了我一把，「穷鬼，你当时身上抹的到底是什么啊？」
我佯装镇定，「你在说什么？我没见过你，也没去过什么河边。」
陈梓硕瞪大眼睛，指着我，「唉，你怎么不承认了呢？」
我推开他，走到自己的座位。
同学们又开始笑话陈梓硕，「你好像瞎，人都认不对？」
「就是，人家都没见过你。」
陈梓硕气急，他一把将我拉起来，指着我的脸威胁我，「你说实话，到底见没见过我？」
我一把将他推到地上，「没见过就是没见过。」
我从小是在农村干活长大的，尽管他比我胖很多，他也没我有力气。
有的同学笑话他，摔了个狗吃屎。
他脸上挂不住，起来就跟我扭打在一起，都是他打我，我主要是自卫，毕竟他妈妈救了我的命，我不可能恩将仇报。
同学们叫来了老师才将他拉开，那时我已经被他打得鼻青脸肿。
老师叫来双方的家长。
我妈先来的，她急匆匆地跑进来，径直跑到陈梓硕面前，检查他的伤势，温柔地问道，「硕硕，你没事吧？」
陈梓硕诧异地摇摇头，「没事。」
见他没事才走到我身边，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打得我耳朵嗡嗡地响。
「什么东西？第一天上学你就打架，以后长大了你还得了？」我妈大着嗓门骂我。
老师急忙拉开我妈，「亮亮妈妈，你误会了，是陈梓硕挑的事，也是陈梓硕先动的手，亮亮没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