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裴明宴四年的外室后,他的白月光柳音音成了寡妇。
当柳音音哭着来找他时,裴明宴迫不及待将人娶进了府里。
他说要给柳音音一生一世一双人,给了我千两银票让我离开。
当我真的跟着他的护卫跑了时,他却又带着兵马围了我的家。
红着眼对我道:“沈嫣你只能是我的妻。”
幽黄的烛光下,裴明宴脸上带着绯红,满身酒气。
他带着醉意拥着我傻笑道:“嫣嫣,她丧夫了,她来找我了她答应我可以娶她了,明日我就去求陛下赐婚,嫣嫣我真的好爱她。”
裴明宴的话里带着兴奋,丝毫没有注意我眼角滑过的泪珠。
我扬起脸带着泪珠轻笑道:“恭喜大人,得偿所愿。”
看着他满目温柔的眼,我心中百感交集,我和他终究是回不去了。
裴明宴与我青梅竹马,小时候他承诺我会娶我为妻,少年的裴明宴会千里迢迢跑回来看望病了的我,为我撑腰,为我洗手做羹汤。
那时我以为我们以后会是恩爱的夫妻。
但他却在宫宴上对刚回京的端云郡主一见钟情,从此除却巫山不是云。
更惨的是我父亲被陷害成了罪臣,要被全家斩首。
独独只有我被裴明宴救下。
他用一身军功换下了我,理由却并不是因为他爱我,而是因为裴明宴的心上人郡主柳音音嫁人了。
我与她有几分相似,所以我成了裴明宴的外室,裴明宴告诉我,他的正妻只能是柳音音,而我是罪臣之女不可为妻就连为良妾也是不可。
每当我与他欢好时,他会捂住我的眼睛动情的叫着柳音音的名。
情爱从前我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但我现在知晓了。
是苦涩的。
我是爱着裴明宴的,但他不爱我,他给我的温柔都是看着我与柳音音有几分相似。
赝品总归没有真品好。
就像现在的裴明宴往日都是歇在我的小院里,他现在为了娶他的心上人居然想起了‘守身如玉’四个字来。
他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小院,我依靠在墙头暗自流泪抚摸着小腹。
这里有了裴明宴的骨肉,我却不敢告诉他。
作为外室我并没有挽留裴明宴的资格,甚至也没有生下孩子的资格。
但这个孩子是我唯一活下去的念头,我想留下它来。
裴明宴为了柳音音直到现在都没有娶妻,我知道柳音音进府之后绝对不允许我和这个孩子的存在。
我和这个孩子的存在就等于在提醒她,随时有可以被赝品替代的危险。
眼泪止不住的出来,忽然一道高大的身影在我面前落下,青色的帕子递到了我的面前。
“别哭了,你要走的话我带你走。”
我抬头泪眼朦胧,看清了来人。
是裴明宴给我指的侍卫——沧浪。
他隐在黑暗里戴着半张面具,左手按着佩剑右手递过来帕子,眸色温柔。
我笑着摇摇头,轻声道:“哪有那么容易。”
沧浪抿着唇不说话,就在我抬脚要离开时他坚定道:“沈小姐,只要你想赔上我这条命,我也会送你离开。”
我脚步微顿,没有停下来。
阿娘曾告诉过我,沈家女子绝不为妾,所以我陪裴明宴这几年只当算是还了他的恩,全过我一次念想。
我会离开裴明宴,但不是现在。
次日一早,全城都知道了裴将军一大早就在殿前跪着求圣上将端云郡主赐给他,圣上下旨下月初九完婚。
人人都在称赞裴将军深情,为了端云郡主迟迟不肯娶正妻。
我坐在街边的茶水摊上,听着说书先生绘声绘色的讲着裴明宴和柳音音可歌可泣的爱情。
婢女画竹在一旁担忧的看着我,她在我耳边劝道:“小姐,我们回去吧。”
我摇摇头,静静的在一旁听着旁人对裴明宴的感叹和称赞。
脑海里却浮现出少年裴明宴笑意盈盈站在我面前的模样。
那年。
桃花灼灼。
裴明宴翘着二郎腿躺在那宫里的颗桃花树上,簇簇的桃花将他遮了半个身子,他神色懒洋洋的不下来。
他嫌弃宫中师傅讲的枯燥不肯学,裴夫人找到我央我去寻他回学堂。
我到的时候,裴明宴正枕着手小憩,听见树下动静他才掀起眼皮瞧了我一眼。
“嫣嫣,你怎么也来做了说客?”说着他却翻身跳了下来,眼中眸光潋滟。
“那你回不回去?”我眉眼弯弯,浅浅一笑问他,那时的裴明宴张扬一世谁的话都不听,我的话却能让他回心转意。
他拍拍身上的尘埃,笑容灿烂:“你都来了,本少爷当然要回去。”
看见他收了心,乖巧的坐在学堂里,裴夫人打趣我道:“嫣嫣来给我做儿媳吧,就你能治住这个皮小子。”
那时的裴明宴大方答应下来,我低头含羞不应。
从前终究是从前。
在知道我家落魄,裴明宴用军工救下我时,裴夫人恨不得我立刻去死,作为当家主母的她时常来外室院子里给我立规矩蹉跎我。
而裴明宴知道后,只是淡淡告诉我:“嫣嫣,母亲她是长辈你要顺着她,心里莫要有气。”
我顺从的点头,因为我知道我不会一直在这四四方方的院子中。
再见到裴明宴时已经是在四五天后,他正小心翼翼的扶着柳音音下马车。
裴明宴自从如意拿到赐婚圣旨后,就再也没有踏足过我的小院。
今日我心中郁闷,想着出来走走却不曾想看见了裴明宴与柳音音。
柳音音一身素衣即使嫁过人,她身上仍有着少女的娇媚,她,裴明宴如同呵护稀世珍宝般将她拥在怀中。
路过的人都在赞叹裴明宴对柳音音情深意重,两人简直是天作之合。
我戴着面纱站在珍宝阁的殿中,裴明宴抬头看路时看见了我,他先是一愣随后又皱起眉来。
或许顾着柳音音在他并未发怒,而是装作若无其事般抬脚绕过了我。对身后小厮吩咐道:“郡主体弱,吩咐下去今日珍宝阁本将包下了,闲杂人等一律赶出去。”
“小姐,咱们去看看旁边的锦衣阁吧。”画竹拉拉我的袖子有些担忧道。
我垂眸放下了簪子轻声应下,出了珍宝阁,熟悉的恶心袭来。我忍不住快步走到一旁树下干呕。
“我带你去医馆。”沧浪不知何时跟了过来,手里攥着一根簪子。
说着他就要在我面前蹲下去,我摇摇头拒绝了他。
“我们回去吧。”我转身朝着小院的方向走去。
漫天霞光,像是提早为我铺好了回去的路。
孕期让我睡得并不是十分安稳,睡不着的我干脆起身望着天边那轮月,我想起了我的爹娘。
沈氏一族被杀后,我便知晓我没了家。
我爹是户部尚书,他还在世时我沈家也是名门望族,但我爹被参奏私吞朝廷税收,沈家被全族发配下狱。
娘亲托了与父亲交好的顾伯为父亲寻找证据,证明我爹清白时,却在传出拿到证据为我父亲翻案的那个晚上全家死在了火海中。
最终我爹被斩首,我娘撞柱而亡。
那晚我被带进这小院,上了裴明宴的塌。
我想的入神并没有发现沧浪已经在我的身后,他放轻手脚为我披上披风。
“沈姑娘,别着凉了。”
我回头看着他,朝他笑笑:“无碍。”
沧浪低头从怀里拿出一块布递给我:“我今日看姑娘瞧了这簪子许久,便买来送给姑娘。”
他粗粒的手指握着那缎丝绸,沧浪打开来给我看是白日里我看了许久的木兰簪。
“姑娘拿着吧,这簪子和姑娘很配。” 他轻声说着将簪子放在我的面前,还未等我回应画竹急忙跑进来。
“小姐,裴将军他来了!”
沧浪眼神一冷,我挥手让他们都下去自己坐在窗边等着裴明宴。
裴明宴带着怒气地推开了我的门,开门的一瞬冷风夹杂着他的冷意。
我抬头望着他,裴明宴脚步一顿瞬即又大步朝我走过来,居高临下看我伸出手捏着我的下颌。
“沈嫣,别出现在音音面前,在我大婚前都别在出现在我和她面前。”裴明宴眼里带着狠厉和偏执,我不顾他的警告伸出手细细描绘着他的眉眼。
“好。”我歪头轻笑答应下来,裴明宴蹙眉似是念着和我的情分,神色也缓了几分。
冷声道:“你知道就好,她是我的妻,你不过外室守好本分。”
窗外冷风吹了进来,烛影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