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告诉我，年少未得之物会困其一生，可是！老师在宴会上，毒死全村人后，抚摸我的头！【倩倩，你自由了！】年少的我获得了自由，却不明白这自由是血洗出来的。
俺，是从大山走出去的女娃子。
记忆里只有无穷无尽的树，还有永远干不完的活。
当我记事开始，就没见妈妈笑过。不只是妈妈，村子里的所有阿姨，好像都不会笑。
但有两个女人是例外，她们对俺笑过。
一个是住村东的王阿嬷，她是村里有名的拔牙婆。但凡哪家有媳妇不服管教的，就会请她上门拔牙。
有一次俺趴墙根，听到孙家汉子跟人扯闲“王婆子那手，黑着呢，不管多烈性的娘们儿，只要敲一敲牙，就都乖顺得跟小羊羔似的……”
从那天起，我就怵极了王阿嬷。
可她每次看到我都要笑，还用一种可怕的眼神打量我。就像村头的王屠夫，盯着栏里待下崽的母猪一样。
她总喊我“孙媳妇”，说我早晚要嫁到她们家，给她生小重孙。
每次听她这么说，我都跑得远远的。我才不想去她家，她孙子总打我、拧我，还边打边咧出一口黄牙。
像极了爸爸每次打妈妈的样子，爸爸每次打完妈妈都很满足，特别有成就感。
爸爸可能是不知道，拳头打在人身上会很痛吧。
妈妈在哭！可妈妈从不呼喊！
爸爸还是一直打！一直打……
每一次，爸爸打妈妈的时候，妈妈都会让我躲起来。一般我会踩着柴垛，翻过院子去邻居的院子里。
那里可以见到另一个看见我会笑的女人。
她住在地窖里。
天很快黑的时候，地窖里传来那位漂亮姐姐轻柔的声音。
【小倩倩，怎么还不回家呢？】
村子里，除了妈妈，没有人会叫我倩倩。
他们更喜欢别的称呼。
爸爸一般喊我。
【赔钱货！】
那些叔伯们，也总是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然后叫我。
【小贱蹄儿！】
年纪一样的男孩子们，总是称呼我。
【毛妮儿，毛妮儿，前扁后平！】
只有这位爱笑的姐姐和手上戴着粗茧的妈妈会温柔地叫我倩倩！
姐姐叫李言欣，也是被王瘸子从外面带回来的。
她说自己的职业是老师，是专门教像我一样年纪的小孩子学知识的。
可村子里没有学校，也没有老师。
俺那时还不知道啥叫知识，有一次我问姐姐“老师是啥？”姐姐看着我没有讲话，愣了一会儿，她就哭了……
其实俺当时只想知道如何离开村子，因为妈妈想要我离开！
妈妈哭的已经够多了，也许只要我离开了，妈妈就可以不哭了……
我又问李姐姐：【知识能带我离开这个村子吗？】
她伸出满是鞭痕烫伤的手臂摸了摸我的头，很温柔，【只要你到了城里生活，知识可以让你走的更远，去更多的地方，外面世界的人是不一样的……】
她还告诉我，山的那边有大海，大海广袤无垠，一望无际，而海的那边是另外的山，飞舞着各色的花蝴蝶……
每一次说到大海，她的眼神中都会带有憧憬和期盼，那干净透彻得眼睛让我也心驰神往。
虽然不知道知识是谁，但我知道，知识它并不能让自己离开村子，但是那双深邃眼睛，却在给我指引前行的方向。
【姐姐！你能告诉我知识在哪吗？我去找“他”，让他带我们离开村子。】
她笑的很美，微低头凝视我，重重地点了点头，【好！但你要答应姐姐，替姐姐去看看大海和大海那边的山……】
可是，姐姐为什么不和我一起走呢？来不及发问，姐姐用手指，在小窗口的灰尘上画了两下，【一撇一捺，这个字念‘人’，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就在我欣喜于学到了第一个字的时候，地窖里突然传来一道骂声。
【臭娘们，我憋不住了，你在哪？】
李言欣姐姐脸色微变，身体微微颤抖，声音颤抖地对我嘱托，【倩倩，别出声，快走！】
我乖乖地点了点头！
地窖里很黑，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听到李姐姐声嘶力竭地声音。
【豪儿，我是你妈！】
【闭嘴，再生个弟弟，爸爸肯定会更开心……你给我老实点！】……………………………………………………
村子里每家每户都有一个地窖，但几乎都不是用来装粮食的！我不止一次看到，王阿嬷的儿子王瘸子用绳子绑着一个个漂亮姐姐，推入不同人家的地窖。那些干净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向每一个路过的人祈求着帮助。
可是得到的只有冷漠围观。
每次遇到这样的事儿，妈妈就会捂住我的眼睛，不让我继续看了。
我很疑惑，问出了藏在心底里的问题，【妈妈，我以后也要住在地窖里吗？】
妈妈身子一抖，红了眼睛，强颜欢笑【只要倩倩乖，就不用进地窖了！】
【嗯，妈妈放心，我一定听话！】
妈妈听到这句话，却死死地抱住了我，一直在哭！
【倩倩，我的好女儿，你有机会一定要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回来！】
妈妈哭的很伤心，我不想妈妈那么难过，伸手轻轻抹去她糙红色面颊上挂着的泪滴。
【妈妈别哭……】
………………
爸爸今天没有打妈妈，因为村子有了一件大喜事。
国家派来了老师，要给村里的娃娃们上课。
据说学校还会承包上学娃娃的伙食。
本来村里的娃娃们就干不了多少活，却需要吃很多才能饱，现在有了学校管饭，就可以省下很多粮食。
村里人的脸上洋溢着笑意，只有过年时才会这么欢快。
坐在教室里后，我遇到了第三个笑着称呼我的人。
何海平老师，他总是穿着白衬衫黑裤子，头发整理得一丝不苟，整个人干干净净。
每天他都会笑给每一个人发食物。
【王倩倩，这是你的午餐。】
把午餐吃完后！
我才第一次知道，原来吃饱后是这样舒服。
整个身体都变得暖暖的。
老师还给了我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装着酸酸甜甜好喝的水，他说这叫酸奶。下课后，我来到办公室，想要询问何老师，能不能把自己没喝的酸奶带回家。
何老师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把这个喝了，老师再给你一瓶带给你妈妈。】
何老师找酸奶的时候，我在桌沿上看到了一张泛黄的照片，放在一个吊坠里，静静地躺在桌子上。
【唉，是李言欣姐姐啊！】
我下意识地呼喊出照片里人的名字，却没有看到何海平老师的脸色大变。照片里的李姐姐要年轻好多，笑起来的样子很青涩，正幸福地依偎在何老师的怀里……
【倩倩，告诉老师你在哪里看到李姐姐。】
他死死抓住我的肩膀，捏得我都发疼了，可我知道何老师是个好人，于是把李姐姐一切都慢慢地告诉了他。
当说到那晚我听到的对话的时候，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
那一刻，眼前的老师好像变得十分可怕。
之后何老师又给了我几盒酸奶，他要我帮他给李姐姐带句话，只有两个字，等我……
半夜，我来到地窖。
【李姐姐，村子里来了一位何海平老师！】
我刚说出这个名字，就看到李姐姐双目睁大，随后那双手伸出了地牢，手臂被磨出了血。
【他来了？！】
【嗯，何老师今天给了我甜甜的酸奶，还让我跟你说等他……】
从那天起，李姐姐的笑容变得更多了。
可何老师却变了。
虽然他还是一直微笑地看着学生。
不过班上的男娃欺负女娃娃的时候，何老师却再也没有制止过了。
立秋那天，王阿嬷的孙女被打死了！
打死她的是王阿嬷的孙子！
全村的男女老少都来了，想要看看这事情如何处理！
何老师握着王阿嬷的手，悲痛地说这是他的责任，还拿出了几千元的抚慰金。
王阿嬷一家没有任何悲伤，只是欣喜地接过了钱。
这钱为他们换来一头牛。
从此，村子里的小女孩再也不是赔钱货了。
她们值一头小牛的钱。
村子里除了小女娃，不管是男女老少都露出满意的微笑。
只有我知道，何海平老师一个人躲在办公室里哭泣。
【王三喜，我对不起你……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