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倾尽家族之力送谢岸登上皇位。
甚至为他不辞劳累南下安抚民心,招贤纳士。
可当我九死一生回到王城之际,谢岸却要立怀孕的弟妇为后。
相爱三年,帝王无情,谢岸终究是负了我!
“谢岸,你……是什么意思?”
看着眼前高傲地站在我结发丈夫身边的弟妇,我只感觉我那刚刚退下的高热再次泛了起来。
面前的男子披着狐裘,和我离开时并无两样,只是如今他的眉头高高蹙起,露出了一丝对我从未流露出的不耐烦。
“如你所见,朕已立乐柔为后。”
谢岸的声音淡淡的,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感情,冷漠到我仿佛和他真的无甚关系一般。
“可她是你五弟的妻子!”
我朝他吼出了声,是我力排众议与他成亲,更是我倾尽家族之力送谢岸登上皇位。
可他竟然在我替他南下安抚民心,巩固他的皇权后废除我的正妻之位,改立了他五弟的遗孀为后!
“那又如何!”男人低沉隐忍的声音传来,似乎带着薄怒,“天下已平,朕也不再是人们口中的灾星,朕看谁敢反对!”
“谢岸你……”
返程一路颠簸本就让我无甚精神,加上一时急气攻心,我晕倒在大殿上。
闭眼晕厥之前,脑海里浮现的都是这几年以来我为他所做的一切。
十三岁,是我第一次见到谢岸的年纪,那时的他已是百姓和宫人们口中的“厄运灾星,不祥之人”。
他的母妃芸妃在生他时难产三日三夜,王城电闪雷鸣,乌云密布,暴雨连绵多日。
待他降生后,其母妃因失血过多去世,同时东南边陲大旱,西北大漠遭受百年难遇的洪灾。
这一切的一切无不说明他身带厄运的种子,是越王朝中绝不可能走上九五至尊之位、未来只配被发配边疆的庶皇子!
可那时的我还小,并不明白什么是“灾星”,什么是“不详”。
那时我情窦初开,对谢岸一见钟情,爱上了这个不可能被王城任何一个世家贵女看上的皇子!
两年后我与谢岸成婚,我们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过得很幸福。
我以为我赌对了。
谢岸忠我,爱我,成婚一年多不曾流连烟花相柳之地,更不曾往家中抬入小妾。
我虽然知道他的未来并不光明,但我愿意追随他,收敛我曾经将女之女恣意昂扬的个性,哪怕以后会被流放边陲苦寒之地我也甘之如饴。
只是却不曾想变故竟然来的如此之快。
明光二十八年,先帝重病,其嫡长子谢历被封太子,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和实权,他开始大力铲除他的庶弟们。
谢岸自然也是其中一人。
陷害、下毒、诬蔑、几次三番派杀手取他性命,谢历对谢岸的手段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而这一切均是因为传闻谢岸是个灾星。
好在所有暗杀都未成功,谢岸侥幸活了下来,这些都被我看在了眼里。
作为当朝第一将军的女儿,我的骄傲和脾气绝不允许我的夫君受到如此屈辱。
多次隐忍后,我终于对谢岸开了口。
“夫君,你一定要争!”
我望着他的眼睛,看出了他心里的动摇。
在我没日没夜的游说之下,终于,谢岸动了那个念头。
于是,明光二十九年初,谢岸答应了我的提议,从那天起,我便着手联系起了父亲及曾经在他手下颇具地位的军士们。
这一年,是我和谢岸最阴狠血腥的一年,也是越王朝最黑暗的一年。
明光三十年,我们上交了太子谢历害死庶弟二皇子和五皇子,勾结外戚,妄想夺权的证据,谢历被废。
事后,其母长妤皇后自请废除,嫡次子四皇子谢厚也同样失去了竞争皇位的机会。
先帝仙逝,他的儿子只剩下了三皇子谢岸和几岁大的六皇子谢俞。
一时之间朝中人心惶惶,众大臣皆反对谢岸继位,但很快反对的声音消失在了我父亲等一众手握实权的军士手下。
我倾尽了家族之力将谢岸送上了皇位,哪怕是群臣反对,怒骂我妇人之祸水我也从未后悔。
在我家族的助力下,谢岸终于保住了性命,甚至还坐上了那个本不属于他的九五之位。
可如今,他却要背信弃义,立自己的弟妇为后。
我依稀还记得一个月之前的场景。
“委屈你了,阿南。”
站在王城门口,感受着谢岸温热的大掌抚过我的长发,我扬起笑朝他摇了摇头。
“夫君,此次南下我定然会帮你安抚好民心,巩固你的皇位。”
朝谢岸许下诺言,我转身便打马离开。
那一刻我承认,为了谢岸,我愿意付出一切。
我捏紧了手中的缰绳,大喝一声加快了速度。
此次南下,我们按照地图之上早已制订好的行经路线,很快的便到达了我们此行南下的目的地——安州府。
原本以为安抚民心不过是那么半月之事,可不曾想南方情况如此严重,民心浮动,匪寇作乱,我们的计划也被一拖再拖。
直到终于整顿好一切返程之时,竟遭遇了未剿灭干净的匪寇的袭击。
父亲临行前借给我的亲兵们被匪寇尽数屠杀,我也被抓进匪窝,甚至差点失了清白。
待我拼尽一身残存力气逃出匪窝,安州州府却翻脸无情,矢口否认我的身份。
那一日我痛失父亲的爱将,无处可归。
屋漏偏逢连夜雨,正值南方三九天,当夜大风暴雨,我受寒高热不退,险些死在了南下的路上。
我奔波劳累,呕吐晕厥,高热不退,找不到大夫医治也要动身赶回王城,皆是想着回到王城,见到谢岸!
可如今看来那内心的坚持可笑至极!
我发现我根本看不透谢岸,究竟是多么薄情寡义的男人才能撇下当初的糟糠之妻呢?
“娘娘,您先喝药吧……”
阿竹端着药水走近我的床榻前,我虚弱地睁开眼望她一眼。
阿竹是我的贴身婢女,早在我三年前嫁入桓王府时便跟着我。
她本以为谢岸登基,我南下归来之时定然会被封为皇后。
可如今却被鸠占鹊巢,只落得个四妃之尾的位子,即便是赐了宫中最大的宫殿,也依旧备受非议。
是啊,越王朝百年,可从未有任何一个王妃正室如我一般,在夫君继位后不被封后。
闭着眼苦笑了一下,眼泪从眼角滑落,我心痛到早已麻木。
“端、咳咳,端走吧,我不想喝。”
微微启唇,听见嘶哑到已经没了声线的声音时,我自己也不由得呆愣了。
“娘娘!”小竹再次叫了我一声,语气中夹杂的是生气和担忧。
“陛下还是爱您的!他只是……只是被那妖女蛊惑了,你们本为结发夫妻,成婚三年陛下都不曾抬一房小妾,您……”
“好了小竹。”
我打断了她的话,挥了挥手让她下去了。
她看了我一眼,只能恨铁不成钢地跺了跺脚端着药离开。
听见门关上的声音,我终于可以闭上眼好好睡一觉了,我缩进了被衾里。
如今距离我回到王城已经快半月了,这半月我被封妃,赐住了宫中最大的宫殿。
可谢岸却一次也没来过,我不愿相信,难道我们这三年的情爱都是假的吗?
我不信。
“谢岸、谢岸!”
睡梦之中,我挣扎着醒来,感受这样浑身湿透的汗意,还有午夜梦回那属于谢岸的真实触感,我总感觉他还在我的身边。
周围甚至还蔓延留存着独属于他身上乌沉香味。
可是当我望向窗外时,天光早已大亮,香味散去,这时我才反应过来,刚刚的那些不过是我的一场空梦罢了。
摸了摸自己不再滚烫的身子,看来我的高热已经退去了。
只是,我不明白这快半月以来不曾喝过药的我,为何忽然见好了呢?
摇了摇头,我毫无力气的手缓缓掀开了被衾。
大抵是因为我身体素质过硬吧。
思绪回到曾经年少时和父亲策马驰骋、寒月练剑欢乐却辛苦的场景,我竟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怎会过成如此下场?
“娘娘您醒了!”
小竹声音忽然传来,她手中还端着铜盆,语气中满是欣喜。
“太好了!娘娘已经昏迷了好几日,我伺候了娘娘好几日,娘娘终于醒了!”
看着她放在一旁架子上还散发着热气的热水,我的心中竟不知为何还是失落了半分。
原来,他真的没有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