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生产当天,我却看见父亲在医院和小三纠缠。
重活一世,我回到了父亲追求母亲的那一年。
今天,妈妈生下了弟弟,我在学校接到奶奶通知的时候,心里替妈妈开心,又替自己感到复杂。
感到复杂,是因为自从妈妈怀上这个孩子,父亲对我和姐姐不管不问,我和姐姐不知道饿了多少次肚子,而妈妈总是偷偷给我们塞钱,塞钱后,又会被父亲骂一顿。记忆里,父亲总是对母亲冷脸,对我们冷脸,唯有对着母亲肚子里的孩子,会笑得开怀。这个孩子出生以后,父亲又会对我们如何呢?
只恨自己没有能力,给自己和母亲更好的生活。
赶到医院的时候,妈妈头发乱遭,病房里的吵闹声特别大,她睡得极不安稳,眉头蹙得死紧,脸色苍白。
奶奶抱着弟弟,几个亲戚围着刚出生的弟弟,轻声哄着。
小小的人皱巴巴,奶奶笑着跟我说:“婷婷,以后你和你姐姐,也算是有个倚靠了。”
我看着比我小十六岁的小人,靠他什么呢?三十岁嫁人的时候,他还是个半大孩子,我能靠他什么呢?
我咧咧嘴礼貌地朝几个亲戚问了声好,转头看着躺在床上沧桑的母亲,她太瘦了,看一眼都觉得心密密麻麻地疼,她已经不是我记忆里,严厉又温柔的母亲了,此时的她面窝凹陷,嘴唇发白,像个……将死之人。
不知过了多久,妈妈悠悠转醒的时候时候,呢喃了一声:好痛。
我问她怎么了?许久,她转头看清是我,对我笑笑:“吃饭了吗?”说出来的话,像一片羽毛。
我下意识摇头,又点头:“吃过了。”
我从未见过那么邋遢脆弱的母亲,好像说一句话,她就会散架。
我感觉好像什么东西要从眼睛里流出来了,再也看不下去,低着头对妈妈说:“妈妈我没吃饭,我回去煮点面条吃。”
我几乎是夺门而走。
眼泪刷刷地流,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哭。但脑海里都是母亲脆弱的模样。
我不想从妇幼保健院正门出去,总是能碰见很多人抽烟,所以走了后门。
眼泪朦胧,导致我不小心撞到了一面墙。
捂着头冷静的间隙,我听见了一丝熟悉又懊恼的声音。
“你来干什么!”一向严肃的父亲此时声音压抑,又急切。
“今天是我产检的日子,我为什么不能来?”是陌生女人的声音,张扬,且无理取闹。
“你别胡闹。”女人一急,父亲的声音便软了下来。
我赶紧躲起来,楼道下的男女,一墙之隔的父亲……遥远又陌生。
又听到女声说:“我肚子里的也是你的孩子,不能因为你的孩子出生,我的孩子连产检都做不得吧!”女人话锋又是一转:“不会是你还有其他女人吧!”
“哎呀,能来能来,毕竟我的卡都在你这呢,你对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是父亲讨好的声音。
我背着沉重的背包,手忍不住地发抖。既然别的女人肚子里有孩子了,当初为什么还要以离婚逼我妈再给她生一个?为什么不带着他那个女人离开这个家,为什么要对抑郁症的姐姐不闻不问,又为什么每次看见我,像看见仇人一般。
克制不住地探头,只想看看那个女人长什么样。
没成想一探头,竟然和那个女人对视上了。
她很漂亮,没有妈妈的憔悴,即便大着肚子,依然容光焕发。
父亲很快也发现了我,我怕迎来的是他一顿暴打,下意识迅速地跑出了医院。
“陈立婷你站住!”身后父亲愤怒的声音传过来,我脚下一刻也不停。
一辆大巴车疾驰而过,来不及刹车,我被撞在了斑马线上,头昏脑涨,很快四肢瘫软在地上,耳边也再也没有父亲的声音。
临死前,那个女人的全妆精致的模样,和母亲病态憔悴的形象两相对比。
母亲因为想要守护家庭拼死要怀一个弟弟,生产当天,我却看见父亲在医院和小三纠缠。
再度醒来时,我躺在公园的花坛上,就那么大喇喇地躺着,像是个乞丐。
周围不那么科技化的建筑,以及在电视上看见的车,还有大大的广州二字。
脑海里的声音验证了我的想法。
——你死了,你的冤魂久久不散。
——我们给你争取了一个机会,你回到了你父亲追求你母亲的阶段。
——你可以推动他们发展,投身于你母亲生下来的孩子,再活一世。你也可以阻止他们,阻止你母亲遭受到的不公。不过同时,你也会消失。
声音消失不见,我愣在原地。
自己从懂事以来,从未见过爸爸那样和颜悦色低声下气地和妈妈讲话。父亲从来是端着架子在家里,而母亲,永远是低头的那一个。
小三容光焕发的脸,和身上价值不菲的包包。
母亲脱相憔悴的脸庞,和我时不时就会饿肚子上学的经历,还有姐姐因为父亲而抑郁的模样。
深深刺激着我。这还用选吗?我会不顾一切阻止我那人面兽心的父亲。
我凭借着上辈子打暑假工的经历,很快在一家东莞电子厂入了职。
因为这个电子厂我听我妈和几个工友阿姨说过,推测没错的话,这个时间节点,我父亲正在里面做拉长。我母亲刚刚入职一个月。
上班第一天,我幸运地和母亲分在了同一个流水线上。
此时的母亲没有任何岁月的痕迹,温和又美丽,手上插件的动作非常快。转头笑着跟我打招呼:“新来的是吧,拉长让我带带你。我叫明意,看你这么小,你叫我明姐就好”
我平稳好情绪,笑着叫了一声:“明姐。”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经过我有意无意拉近乎,已经渐渐获取了母亲的信任,她已经把我当妹妹看待。
相处中,我看见了以前从未见过的妈妈,她很臭美,上着上着班,会掏出镜子看看,转头问我:“你有没有发现,我今天好像更白了?”
或者突然砸一下自己的脑袋或拍拍桌子:“哎呀,昨天上午咱们那个计件的账本哪去了!”
这天星期天,厂里照常放假,她意外地没有加班,而是拉着我的手说:“我带你去逛市场,你刚搬进宿舍,肯定有很多东西没有买。”
我点点头:“我一直想抽空去置办的,前几天太忙了。”
我笑着挽着她的手,傍晚夕霞落在她脸上,妈妈好美,我们犹如姐妹。
让我愣住的是,那个曾经是我父亲的人,开着一辆摩托车,正在市场门口站着,像是等什么人。
此时的他意气风发,明明颜值不是很高,全身上下硬是捯饬成了人模狗样。
身体下意识僵硬,陈秋的视线让我极度不适,自我挽着妈妈的手出现在他的视野范围内时,陈秋的目光就死死黏在妈妈的身上。
等到走进,他的目的更是毫不掩饰,对妈妈殷切地说:“我是在这特意等你的。”
打听他说这句话,我心底鄙视:特意等?说得好像什么恩赐似的。
我没开口,想看看此时的母亲对他是个什么态度。
明意一脸推辞又要装作不懂的模样:“有什么事吗?”
陈秋拍了拍摩托后座,语气热情又殷切:“我猜到你会带明婷来这买东西,想着你们俩买东西肯定多,我帮你们送!”
我这辈子第一件事,就是改了名字和姓氏,和母亲姓明,一点也不想和这个恶心的男人沾一点关系。
明意则是不好意思地笑笑:“东西不多,不麻烦你了。”
听完这句我差不多能明白,此时的母亲对陈秋并没有太多好感。那我一定不能让他得逞。
于是我立马开口附和明意:“对啊,我力气可大了!完全可以拎回宿舍当然,就不麻烦陈拉长了。”
不给陈秋开口的机会,我拉着明意就走。
逛街时几乎是明意说什么好,我就买什么,最后居然真的一大包东西,而且还零零散散的。
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来,回头一看,果然刚刚逛街的时候陈秋一直在我们身后!
他跟上前来一把就夺过了明意手上拎的水桶:“都说了我帮你们提,我就知道你们两个小姑娘家家的提不动,走吧!不用跟我客气。”
说罢拿着东西就要往自己摩托车上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