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大婚,他承诺我会是他唯一的皇后。
后来他带回一位幕僚,是个有几分聪明的少女,说着女子独立,人人平等。
我信她助她,却不曾想,那份承诺,最后换到了她的身上。
也罢,反正当朝太子总问我何时嫁他。
“王妃,李将军今日从北疆带回来好多稀罕物!”小桃在我身旁,手里拿着我没见过的角状饰品。
我坐在院前,兴致乏乏:“阿弟可有受伤?”
“李将军可精神着呢!还说不日便和老爷夫人一起来府上看望王妃!”
我浅浅一笑:“不必了,直接回将军府吧。”
小桃泪眼汪汪,巴巴地望着我:“王妃……王爷只是、只是与苏姑娘过了个生辰……他说过您是他……”
“小桃。”我打住了她的话。
她委屈地低下了头:“是。”
我与景栎成婚三年,靠我李家势力将他从名不见经传的皇子扶持到与太子抗衡的亲王,见他获封开府,看他宾客满堂。
却在上月,听他许诺苏瑾后位。
实在可笑。
出府时,我路过沁园,一股淡淡的油香辣籽气息让我不禁望去。
只见湖心亭内,玉华楼的酒散落一地,苏瑾趴在石桌上睡着了,臂弯里还抱着坛酒,嘴砸吧着不知在说些什么。桌子中央是一口带碳底的铜锅,满桌的小菜,煞是丰盛。
苏瑾也与我分享过,她说这叫火锅。
景栎站在她身旁,轻轻为她盖上外袍。
小桃见了,忙看我反应。
而我,早已不会再有反应。
我只觉讽刺,原来她的独立是自私自利,她的平等是竞争平等。
我离开了王府,一路向北。一路上我都在想,是我不该帮她挡住太子的追兵,还是我不该与她聊许多景栎的喜好。
直到站在我曾经生活了数十年的地方,站在了将军府门前,我才想明白。
是我不该寄希望于一个忘恩负义的男人。
小桃还未上前,门便开了。李潇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到我是面露惊喜,笑意瞬间在脸上浮现:“阿姐!”
他上前,左右看了看:“我还说明日和爹娘去王府看你呢,怎么自己回来了?齐王呢?”
“进去说。”
他这才想起我们还站在门外,连忙将我拉进了府里。
一边往内院走,一边问我近日可有吃饱穿暖,府中可有什么缺的,自己可有什么想要的,景栎可有欺负我……
我都笑着摇头,却是心尖泛涩。他们这一路关心我的问题,倒是比景栎一月问我的还多。
“对了,今日怎回府了,想我了?”
我这阿弟一直没个正形,成日与将士混在一起,常年在外带兵打仗,也不知以后能娶哪家的姑娘。
“回府与爹娘商量一件事。”
“何事?”
“和离。”
我见到了爹娘,与他们说了和离之事。
我告诉他们我已留书一封给景栎,若他上府,便是不见。
起初爹娘反对,得知缘由后气愤地扬言要抄家伙杀到齐王府。
我将他们拦下,心中早有谋算。
近日战事频发,朝中武官的站队关乎帝心,景栎因我的缘故,略胜太子一筹。使得太子不得不离京治理水患,以得帝心。
如今,我要让他明白,李家既能扶他上位,就能拉他下位。毕竟皇帝的人选,从来就不是他一个。
感谢苏瑾,她与我说的那些我确实是听进去了。
她说一生一世一双人,女子要敢爱敢恨,不能因为儿女情长而断送前途。一开始我以为自己不得要领,直到现在才发现,不得要领的另有其人。
她忘了,离了将军府的景栎如断一臂。景栎也忘了,当初是他亲自上门求我爹将我许配。他们二人似乎都忘了,配不上的是他们,不是我。
看似是一场被背叛的婚姻,实际上从头到尾都是一场没有感情的权衡。或许正因此,他才会在此刻行差踏错。
也怪我,当初竟信他有几分真心。
我在府中待了几日,意外的是景栎一次也没来寻过我。
既不写和离书,亦不上门认错。我想,这二人可真有意思。难道当做没发生,将军府就会一直是他们的避风港吗?
今日天好,李潇不愿让我闷在府中不乐,便拉我出去听乐坊的姑娘弹曲。
我知是他喜欢里面一个叫无月的歌姬,每每凯旋总得过去听上一曲,但就是不与人姑娘说话。
我笑着应下,想着我的缘分尽了,便为阿弟争一份。
五月楼是京城有名的乐坊,能进此处者非富即贵。我寻了个包厢坐下,便与阿弟一同等着无月姑娘上台。
忽地,楼下传来一阵骚动。
“何事吵闹?”阿弟问着身旁点酒的丫鬟。
“是齐王殿下与太子殿下。”
太子?
太子上月离京处理苍州水患,若是处理得好,景栎难免又要吃瘪一阵,故而我派人在他来回的路上都进行了拦截……
这么一想,我派去的人好像都没回来。
难不成是回京之后找人算账来了?
那这热闹我得好好瞧瞧。
可我不曾想,他们闹的竟不是这事。
“二弟真是好雅兴,王妃都要与你和离了,还有心情带着新人听曲?”
“太子殿下慎言,我与苏姑娘今日是有事前来。”他先解释了苏瑾的清白,才继续道,“至于王妃,只是因李将军回京而回府陪伴几日,太子殿下是否管得太多了?”
景栎说完,略一皱眉,继续道:“倒是太子你,这刚回京便找我来兴师问罪,不知道的,还以为你……”
“诶!都在呢!”阿弟靠在护栏上,朝着台下挥手。
我的视线恰好与抬头的景延相撞,他嘴角还带着伤,我想应是我的人干的。
见到我后他眼眸含笑,那双看谁都深情的眸子里夹揉了些许戏谑,却没有过于玩味的冒犯,反倒像个玩世不恭的世子爷。
我与他打了十几年的交道,看得出他此刻是上劲了。
他扬唇一笑,双手环胸,毫不避讳地朝我喊道:“李云阳,你就这点本事?一个男人都和离不了?”
周围不是达官贵人就是有几分地位的门第富豪,他们各个都不敢吭声,因他们知道我与太子都有一个共性——睚眦必报。
“太子殿下,您还是先把伤养好了再来教我做事吧。”我讽刺了回去。
一直以来,我们都这般相处。
景延低头一笑,他用指腹摸了摸伤口的痂,无所谓地耸耸肩:“那我换个问题,你什么时候嫁我?”
我一愣,又是这句。
他总说,却也似乎总不当真。
我看了眼脸色阴沉的景栎,缓缓一笑:“起码也得齐王殿下放人不是?”
景栎脸更黑了。
景延神情一动,正欲再说些什么,随行的侍卫便上前附在他耳边说了句话。
“知道了。”景延摆了摆手,重新冲着楼上喊道,“我先回宫复命了,今日我可是特意来给你要说法的,下次生辰你记得送我点好的,每次都一箱金银首饰,俗不俗气。”
底下人纷纷抹了抹汗,我想也是,有这么个不羁的太子,若我是臣子我也头疼。
景延走后,苏瑾与景栎便一同抬头,我扫了眼二人,没有离开也没有下去。
做错事的并非是我,我若先逃了,岂不奇怪。
果然,景栎带着苏瑾走了上来,来到了我跟前。
苏瑾对我行了一礼:“王妃好。”
我示意她打住,转而朝景栎道:“碰见你正好,今日便当面写了吧。”
我一说完,李潇便拉住了路过的小二:“笔墨纸砚,送天字二号。”
小二忙应下,迅速远离了这个是非地。
景栎表情十分阴沉,他眉心微蹙:“我与苏姑娘并非你想的那样。”
我看了眼苏瑾的反应,她垂目不语,仿佛此处并没有她说话的我份。这让我对景栎的不满又多了几分。
“景栎你当我三岁孩童吗?我亲耳听到你将我的许诺说给苏姑娘听,现下却说并非如此。你是在侮辱我,还是在恶心她?”
一个忘恩负义,出尔反尔还敢做不敢当的男人,我当初确实是瞎了心。
“云阳……”他上前一步,伸手想要拉我。
“诶——”李潇拦在了我的身前,十分贴心地提醒道,“齐王不必纠缠,待会写下和离书咱们都体面。若齐王不愿,那我李家就要找陛下评评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