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将军在大殿之上不顾颜面退了与我的亲事。
皇上唤我问我如何想。
我盈盈跪伏,如他所愿。
而后我将匕首插入他的腰间与他断情。
如今我坐在马车里,看着劫亲的小将军。
这又是哪一出?
我与秦寒津是再实在不过的青梅竹马。
次次定捣的周遭天翻地覆才罢休。
人人都道秦小将军与柳家小姐再般配不过,且早已定下婚约,只待秦小将军凯旋而归便是双喜临门。
可到了庆功宴那日,我只是冷眼看着跪在殿中的秦寒津,少年郎铮铮铁骨,说着不悔。
不悔什么?
不悔用军功来换一纸退婚书,不悔大庭广众之下辱我柳家辱我柳岁晏,不悔柳秦两家多年交情毁于一旦,亦不悔斩断与我多年交情。
我抬眼望去秦伯父气的浑身发抖,若不是秦伯母拉着,只怕马上就要上去教训这个不孝儿了。
圣上并没有马上允了秦寒津,略略思虑后唤了我。
“柳氏岁晏,你可有何想法?”
宴会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我看来,我抬眼略略看过。
爹娘眼中充满了担忧,秦家长辈满是带着期待的看着我,怕是望我如三日前一样继续包容秦寒津,而其他人眼里满是嘲笑奚落。
我缓缓走上前去,盈盈跪伏,“臣女但凭陛下做主。”
“你二人如此日后免不了成为一对怨偶,那便全了小将军的意,也不误柳氏女终生,这婚,退了罢。”
圣旨已下,婚事已退,全京哗然。
没人想到这一桩看似板上钉钉,惹得全京羡慕的婚事就这样作罢了。
少不了有人惋惜,譬如秦家长辈。
其实秦寒津早在庆功宴前就已退过这门亲事,就在他荣耀加身,意气风发随军回京那日。
他跪在我父母面前请求退亲,却被秦家长辈拦下来,说他不过是中了邪才出此谬言,爹娘也想着我们从小的情谊说暂且看看。
却不曾想会有庆功宴这一出。
我看着眼前的此人,眉眼身形任是从前那副模样,无一点变化。
只不过从前的秦寒津从不会如此看我。
冷漠至极,不想同我有任何接触。
这一遭来柳府也不过是为了同我撇清所有关系。
“柳小姐,我已如你所言,将家中你送的东西全部带来,可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若无,我们从此便再无干系了。”秦寒津盯着我,眼里没有一丝情绪。
我没有答话,他转身欲走。
一阵微风拂过,吹起我与他的衣袂,我伸手拉住他飘在风中的一截。
“秦寒津,如今这般,你日后想起会后悔吗?”
“不会。”他的声音又低又沉,引人心神往之,却又带着不可置疑的决绝。
我松开衣袂,命下人燃起火堆。
而后从他腰间扯下香囊,“你出征之前我曾去庙中求得平安福,放于我秀的香囊中,如今看来是不用了。”
素手一扬,将香囊扔进火中。
秦寒津转过身看着我,未曾说话,眼里闪过痛楚,只不过是一瞬,应是我看错了。
事到如今,他又怎会觉得痛。
见我不再有任何举动,转身向前走去,不过几步便顿住了。
他低下头看着腰间素手,手如柔荑,肤如凝脂。
“柳小姐,这是何意?”
我一手环着他的腰,一手缓缓推进放在他后腰的匕首。
“你不是秦寒津。”
闻言,他身形一僵,却并未回答。
可是我不需要他的回答。
我不信神佛,亦不会女红,那个香囊与平安福皆是母亲所制,秦寒津是知的。
自他回京以来,所作所为与往日大相径庭,即便是真真不想娶我,绝不会如此辱我我与柳家,也不会不顾秦家长辈情绪。
一本奇书中曾记载有人可制人皮面具,戴上后再稍微调整便可仿的与本尊近十成相似。
“柳小姐没有真凭实据就敢如此诬陷朝中……”话音未完我的匕首已进去半分。
“你尽可试试。”
一阵沉默后秦寒津开口,“我是秦寒津,亦不是秦寒津。”
我没空听他说废话,只将匕首推了推示意他。
听完他所言我放开匕首后,任觉得不可置信。
他说他是来自异世之魂,而我们所在的世界是一本书,他此番前来是需要完成任务的。
“那秦寒津真正的灵魂呢?”我强迫自己静下心来,面上风平浪静,可颤抖的声音任露出我的惊恐。
“放心,他的灵魂只是被压制在沉睡,不会有事的。”
“那是否你完成任务便能离开,秦寒津就会回来。”
他点点头。
“任务是什么?”我看着他。
他犹豫半晌,“书中只写了你与秦寒津的故事,而我的任务是来了解你们上一辈的故事的。”
我怀疑的看着他,若是如此又怎需要如此坚决的与我退亲?维持这门亲事才是最好的做法。
他却不肯再多说。
不管怎样,我如今暂且只能信他,开始探查上一辈的事情。
京城最大的酒楼内,说书人洋洋洒洒讲着最近风头最盛的秦小将军与柳小姐。
我懒洋洋躺在贵妃椅上听着,眉心渐蹙,越听越不对劲,竟讲到秦寒津要娶那大齐公主了。
大齐便是此次的战败国,虽可能会与我国进行和亲此类表示友好,却怎么也轮不到秦寒津。
这书我不爱听,“秦寒津,你重新写本……”话还没说完,我突然想起什么,坐起身看着端坐在窗边的秦寒津。
真正的秦寒津从来不会这样坐,他只会与我一般懒洋洋的听书。
听到我不爱的情节时,他虽会说我要求甚多耳朵金贵,还是会拿起纸笔为我写一本我爱看的。
至今也有了七八本多。
算了,他不是秦寒津。
他也只是疑惑的看着我,见我不再说也没多问。
只是问起可否在家中问到什么消息。
“有是有,不过我觉着不是什么重要的。”
自退婚到如今已有一个多月,娘亲怕我伤心难过时常来宽慰我,我趁机问她以前的事,前几次她也只是摸摸我的头,温柔的对我笑,什么都不说。
后来见我问多了,只告诉我离宫中远一点,能不去就不去,离陛下远些。
看着并无头绪。
“你可有什么方向?”我问他,毕竟依他所言他是看过全书的,就算不清楚往事,也应该有些方向。
他沉默的思考一会儿后说:“应该与宫里的几位有关,有机会去宫中探探。”
“宫中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注意着点。”别让我的秦寒津被砍了头。
已过去三个多月,临近元宵佳节,可我们依旧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我不由得感到焦急,照这样下去不知要何年何月了。
正巧此时秦寒津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探得点眉目,约我元宵节时详谈。
元宵节当日我欢欢喜喜同父母吃了元宵便出门了。
爹娘今日要参加大齐使臣的接风宴,便没空管我,随我去。
我去找秦寒津时看见路边有卖冰糖葫芦的,便顺手买了一根。
待见到时,下意识将冰糖葫芦往他面前一递,两人都愣了愣。
又忘记了,我想。
准备将手收回来时,秦寒津却接住了。
而后半倚着,笑着看我,“既是给我的,收回去干嘛,连冰糖葫芦也要赖我的?”
我直直的盯着他,忽而眼前就已雾蒙蒙的一片了,泪珠接连不断滚过脸颊,我慌乱的擦着却一直擦不完。
秦寒津见我哭了,慌乱的站起来将我一把拥在怀里,“晏晏别哭,我在呢。”
他一直轻轻拍着我的背,抚慰着我,我哭了一会便止住了,敛了神情抬头看他。
还未问他怎么回事,他已俯身下来堵住我的话。
松开时,两个人都轻喘着气,秦寒津依旧紧紧抱着我,像是要把我揉进身体里一般。
被压得有点难受便推了推他,问他是什么情况。
“我与他商量今夜我来控制身体,毕竟,今夜是你的生辰。”他在一旁玩着我的头发,慵懒的说到。
“可有什么代价?”我转过去问他,毕竟如果可以秦寒津一定是时时想出来的。
可不需要他回答,他的脸色已变得格外苍白,冷汗一滴一滴的往下。
他只是虚弱的对我笑,“晏晏,别担心,看窗外。”
我转身看去,千百只孔明灯逐渐升上天空。
“晏晏平安喜乐。”
“晏晏万事顺遂。”
……
每一只上面都有祝福。
是秦寒津一只只亲自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