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把姑姑女儿当亲生女儿。
把家里的钱全送给叔叔。
甚至想把我送给他领导儿子。
我和他闹。
他却拿出棍子打我，说，「别人家有困难，我们帮一帮怎么了？」
我爸是个热心肠的人。
人人都这么说。
邻居家遭小偷了，我爸把家里所有的家具搬到他们家，送给他们。
邻居握着我爸的说，说他是个好人。
叔叔家要在学区买套新房，我爸把家里所有的钱打了过去，说都是一家人，不用还。
叔叔说，我爸是个好人。
姑父爱喝酒，姑姑爱打牌，我爸把表姐接过来当亲生女儿抚养。
姑姑说，我爸是个好人。
但是，我妈说，爸爸是个窝囊废。
我妈说家里没钱给我买新衣服，没钱给她买新护肤品，用了七八年的电视脏脏旧旧都没钱换了，全都是因为爸爸只会把东西往外送。
爸爸说，「都是亲戚朋友的，他们有困难，帮帮怎么了？」
我妈什么话也没说，当天收拾行李跑了。
她走的那天晚上，流着泪，摸着我的头。
「囡囡，别怪妈妈，这样的日子，妈妈真的过不下去了。」
初一那年，姑姑把表姐送到我家。
「哥，芮雪就交给你了啊。」
我爸亲切的拉着表姐，「好嘞，你放心吧，我肯定把她当亲生女儿。」
我爸说表姐过得不容易，让我把房间让出来给表姐住。
我不肯。
「那我住哪？」
他就指着我鼻子骂我，「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啊？你表姐过的这么不容易，我们帮衬一下是应该的。」
「不就让你让个房间出来吗？」
「我把客厅收出来，你住客厅也是一样的。」
我看着表姐身上那套新的名牌大衣，委屈哭了。
我自己身上的衣服都穿了两三年没换，我爸却上赶着给表姐买了好几套新裙子。
他说，姑姑姑父忙，没时间照顾表姐，我们要给表姐更多的爱。
最后在他的压迫下，我把房间收拾干净让给了表姐。
则自己睡在客厅的沙发上。
那一刻，我突然有些懂了为什么妈妈会跑掉。
我在一中上初一的时候，表姐在五中上初三。
为了让表姐回家路上省时些，我爸每天都会开着车去接她。
我问爸爸能不能顺带接接我。
爸爸说，表姐上一天的课都累了，要早点回去休息。
放学晚了，我回到家里。
爸爸和表姐早就等在家中了。
他不耐烦的拿着手上的报表进了房间，「你怎么回这么晚？快点做饭。」
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先回来的，却等着我来做饭。
我爸的理由是。
「你表姐是客人，哪有让客人做饭的道理？」
「我还有工作要处理，我不工作，你哪来的饭吃？」
他总有理由来反驳我。
可是天底下，哪有客人会在别人家住那么久？
周末的时候姑姑到我家来看表姐。
我爸准备了一大桌子海鲜招待他们。
我两眼放光的看着桌上的食物，口中的分泌物不自觉加多。
家里已经很多年没有准备过这么丰盛的食物了。
我都快忘记螃蟹的味道了。
等到所有人上桌后，我爸打掉了我伸向螃蟹的筷子。
「依依，怎么这么不懂事啊！家里长辈还没动筷子呢！」
我努努嘴，没作声。
爸爸将一只又一只的螃蟹夹进了姑姑和表姐的碗里。
姑姑笑成了一朵食人花。
「哎呀，哥，够啦够啦！」
「哥，你家过得可真好，我都好几年没吃过海鲜这玩意了。」
我爸一听这话就急了，赶忙进了书房拿出一个封好的信封。
「这里有两千，你拿着。」
「你家那个是个不争气的，连带着你也吃苦，这点你先拿回去应急。」
「不用还！」
姑姑推脱了两下，接着把信封急吼吼的塞进了口袋里。
「爸，我校服长了，想换套新的！」我适时开口。
我爸皱起了眉头，「这不是还能穿吗？」
「可是....」
「哎呀，依依，你这个年纪长得快，校服又穿不了多久，没必要买新的。」姑姑笑着帮爸爸解围。
「你爸也不容易，一个人挣钱带你，你懂点事吧！」
「别乱花钱了！」
我想起上周爸爸掏钱给表姐买手表的事，气得将碗撂下。
「我买校服是乱花钱，那我爸上周给表姐买手表呢？」
「为什么只要碰到别人的事，他总是有钱！」
饭桌上一下安静了下来。
姑姑啜泣出声，「哥，别为了我们母女伤了你们父女之间的感情。」
「我今天就带芮雪回家！」
我爸变了脸色，给了我一巴掌，让我滚回房间反省。
他可能忘了，我的房间早就让给表姐了。
我哭着夺门而出。
一直到晚上十点，都没有人出来找我。
我想着，只要表姐走了就好了。
表姐走了，爸爸的目光就会停在我身上。
知道我才是他的女儿。
表姐就一直在我家住到了初中毕业。
中考结束那天，我欣喜若狂。
她终于要回家了。
那年暑假，我搬回了自己的房间。
狭小的房间里，我肆意的哭出了声。
我想妈妈了。
从前妈妈在的时候，不会让我这么受委屈的。
爸爸也不会这么肆无忌惮的「帮助」别人的。
等我哭累了，就躺在地板上，抱着妈妈的相框睡了过去。
妈妈，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呢？
.....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家里一尘如洗，像被盗贼洗劫干净了一般。
我慌忙出门。
看到爸爸站在门口温和的同邻居讲话。
邻居握着他的手，向他感谢，「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以后你家有困难，一定要找我！」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心跳如雷。
「爸，家里的东西呢？」
邻居看到我，「你爸真是个好人！我家进小偷了，把家里贵重的东西都偷了，这天杀的！」
「还好有你爸，你爸说这些东西都是你家不要的。」
「就全都送给我家了。」
「你可要好好孝顺你爸，这个年头，像他这样的好人可不多了啊！」
邻居一边感慨，一边将家里的微波炉搬走了。
我颤声问，「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邻居家比我们家更有钱，却非要把家里的东西送给他们！
为什么他永远要做个好人！
关上门后，我爸变了脸。
「他家遭了贼，遇到困难，我帮下忙不是应该的吗？」
「你怎么跟你妈一样小气！」
我大吼出声，「你不配提我妈！如果不是你当初一直把钱往外送，我妈怎么会走！？」
「明明我妈已经好几个月没买护肤品了，你却把家里的钱送给你妹妹！」
「你妹妹转身就把钱拿去打牌输了，你还要怪我妈小气？！」
我冷冷的将这些年的不堪扯个干净。
那些满目疮痍的伤口经历岁月的洗礼并不会愈合。
而是成为了我心口一块发烂发臭的伤疤。
每每经历这种类似的事情，我都会对我爸多出一丝怨恨。
我哭着说。
他给钱给表姐买课外书，表姐转背就把钱充进了游戏里。
而我要钱买习题集，他却说我成绩够好了，没必要浪费钱。
他给钱给姑姑让她去找个工作干，姑姑转身就去了牌场打牌。
他把家里的家具送给别人，可是别人一个月的工资是我们家的四倍！
我歇斯底里的将这些事情一股脑的倒出。
我爸扬起了手。
这一次我不再退缩，迎着他的目光定定的看着他。
我相信他一定是看到了我眼中的怨怼。
他的手又放了下去。
过了许久，他一向挺直的背也弯了点。
他叹了口气，声音有些哽咽。
「对不起，依依。」
「让你受委屈了。」
刹那间，我的视线模糊了。
那一天之后，我与爸爸的关系缓和了不少。
我以为他真的明白了。
真的知道对不起我了。
可是，我错了。
当我在家里再一次看到表姐的时候，心顿时沉了下去。
「她怎么又来了？」
表姐躺在新买的沙发上，把我的书包压在她屁股下，趾高气昂的吃着榴莲。
「我妈说高中学校离你们家近，让我还是住在你们家读完高中。」
我咬着唇角，怒气冲冲。
「行啊，那你们交钱啊？」
「在我家白吃白喝这么久，一分钱不出，天天就知道吸我爸的血！」
「依依，你说什么呢！都是亲戚，你怎么跟你表姐说话的！我是这么教你的吗？」
我不可置信的望着我爸，明明前几天他还说不会像以前那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