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之夜。
我的夫君为了给他的白月光腾正妻之位。
赐我毒酒,让我给七十岁的老头陪葬。
饮下毒酒后,我摘下脸上的人皮面具。
他看清我的脸,求我别死……
三日前,宋泊简来牢内看我。
给我送来了一顿鞭笞之刑和一瓶毒药:
“公主殿下,该上路了!”
他优雅一笑,洁白的手指轻轻划过我的脸颊,目光却如野狼一般狠厉无情,他在为他的心上人复仇:
“到时你死了,我便将你与我的父王葬在一起。”
“古往今来,能把自己的妻子进献给父王的,我怕是这千古第一人了。”
语毕,他细细地擦了擦刚刚触摸我脸颊的手指,蹲在我身旁。
“殿下,你可否唤我一声夫人?”
我仰头看向他,满含期待。
都说了我是恋爱脑了,那我到死也要立住这个人设。
闻声,他猛然凑到我面前,我甚至可以嗅出他身上淡淡的野姜花味。
“你没这个资格。”
随即,他捏住我的下颌,直接将毒酒灌入我口中。
可是这次他错了,我比任何人都有这个资格。
因为我就是他的心上人,只不过我并不是恋爱脑罢了。
北渊战败消息传来的时候我正在喝酒。
公公携着圣旨匆匆赶来,还未进门,便被青青锁在了门外。
“小景,你不应如此。”
宋泊简轻轻叹了一口气,落座在我身旁。
我并未答话,只是用余光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便闭上了眼睛。
屋外的棣棠开得正盛,金色花瓣从窗棱飘入屋内,落在了我眉间。
我懒于动手,便轻呼一口气,却顶上了他冰凉的指尖。
宋泊简俯身,微微靠近,捏去了我眉间的落花。
我心底一颤,睁开眼睛,便径直撞入他幽褐的眼眸当中。
“阿简。”
我轻唤一声,收回目光,将手中的酒递到了他手上。
“你是长戊人吧,为何要一直留在我身边?”
自从三年前在白额吊睛虎的嘴里救下宋泊简后,他便做了我的军师。
但在人们眼中,他更像是我豢养的男宠,以色侍人,魅惑军心。
其实不然,他很聪明的,聪明的我甚至有几分忌惮。
“为了报恩。”
他将酒置于桌上,不着痕迹的避开了我的问题。
我只是笑笑,并没有反驳他的话。
屋外,公公敲门的声音一直持续不断,像只聒噪的乌鸦,闹得人心烦闷。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停在了屋外落灰的军旗上。
“小景,这是圣旨,你怎能抗旨?”
他接着开口。
“圣旨?”
我自嘲一笑,不免多了几分刻薄:
“那便剩他的纸吧。”
父兄流放,家门被屠,我一个光杆司令,又怕些什么?
宋泊简沉默,迟疑半晌,才缓缓开口:
“那你可知这次战败的是谁?”
“是谁与我有何关系?”
我的心不在那里,于是便也答得漫不经心。
“林思渝。”
他说完,便直勾勾的盯向我。
“林思渝?”
我瞳孔一震,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自从乌墨案之后,林家便被北渊帝当成了弃子,渝弟与父亲被流放于宁古塔,而我亦成了有名无实的挂号将军。
“怎么会?他不是与父亲被囚在了宁古塔?”
我下意识地伸手,攥住了他的胳膊,迫切想要得到他的否认。
他摇摇头,微微叹了一口气:
“半月前,他被北渊帝召回,出征长戊。”
语毕,他反手握住我,然后朝青青使了一个眼色,于是公公便带着圣旨走了进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孤今命林岁景率兵三万,出征长戊,钦此。”
变故发生的太过突然,以至于在接旨的时候我都未曾反应过来。
最后宋泊简轻轻地拽了拽我的衣袖,然后拉住我一并跪了下来。
倘若拒旨,渝弟便无人能救,若是接旨,战败便是数罪并罚,战胜则是拥兵自重。
进退两难,北渊帝倒是下的一步好棋。
三日后,我领兵出征长戊。
军旗被轻轻清洗后晾晒在木杆上,我抬头望去,当年醒目的“林”字已经变得十分黯淡。
“青青。”
我开口,将目光从军旗上抽回:
“等军旗干了便收起来罢。”
伸手系上最后一粒腰扣,我看到宋泊简正站在棣棠树下看着我。
“我可要与将军一并出征?”
宋泊简接过我的话,抬头看向我。
他温雅沉静的声音响起,在寂静的屋内听起来格外好听,只是这次他并未唤我小景。
“不必。”
我将发梢从护甲中捋出,留给了他一个坚硬的灰色背影。
“战场凶险,你一介文弱书生,不应过多涉足。”
“可是小景,我是你的军师。”
“对。”
我接过青青刚刚擦拭完的头盔,别在了腰间。
“但是阿简,我是将军。”
说完我便不再停留,转身上马。
泾川的初春已经有了几分暖意,连翘花开,溢满枝头。
我看到宋泊简远远地站在城楼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是个有秘密的人,所以我不信他,更不会带他上战场。
等我到达边塞的时候,北渊已经连失三城。
边境的风沙总是惯常的大,战马嘶鸣,哀嚎遍野,裹挟着浓浓的血腥气直扑面门。
街上到处遍布着老弱妇孺的哀嚎声,为这本就荒凉的边境,更添几分绝望。
我想,他们需要一场胜仗。
北渊山脉迂回连绵,地势险峻,山中偶有密林幽径。倘若诱敌深入,或许尚有一丝生机。
于是我心下一横,命令城门守军悉数撤退,兵分二路而行。一路出城诱敌,另一路则与我埋伏在山中的士兵会和,形成包围之势。
意料之中的,长戊大败,顿时一解北渊燃眉之急。
只是这样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多久,便被京城送来的圣诏所打破。
“今北渊与长戊议和达成,重修旧好。林家将军退敌有功,特召回宫,例行封赏,钦此!”
公公说完,笑眯眯地将圣旨递到了我手上:
“林将军,以后飞黄腾达了,莫要忘了拉杂家一把。”
“定然。”
我勾起嘴角,僵硬地扯出一抹笑容,然后目送着公公离开。
此时正值军心大振,倘若贸然撤兵,实非明智之举。
正在我四下犯难的的时候,突然又迎来了第二道圣旨:
“开城献降!”
四字一出,便犹如晴天霹雳般在我心上炸出道道裂缝。
献城日期定在五日之后。
开城那日,满天柳絮纷飞,落在褐色的马匹上,像是驮了一颗又一颗的明珠。
我奉旨跪于城前,双眸凝地,听着耳边的马蹄声渐行渐近,直到在我面前停下。
“抬起头来。”
一道粗广的男声传出,我只好依声照做,目光依旧停留在地面上。
“你便是北渊守将?”
这次的声音换了人。
闻声,我忽的一震,内心滑过一丝莫名的熟悉。
玄铁面具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只能看到他淡漠而又苍凉的目光。
“是。”
我应声,与他相对望。
只见他幽褐的眼眸微微迟疑,然后将视线抽离。
“我仅代表北渊百姓,向殿下开城献降,求殿下恩德,可留无辜百姓之命。”
我开口,将背挺的笔直,视线停留在他的鎏金长靴之上。
“献降之人,也配和我们谈条件?”
又是那道粗广的声音。
“殿下,此女五日之前令我军惨败而归,不如就此将她祭旗,以振军心。”
“退下。”
他再次开口,声音淡雅,如同空谷幽兰。
“按她说的做。”
闻声,我蓦然抬头,死死地盯着他,想要在他脸上看出什么。
许是我的目光太过强烈,他再次与我对望,修长的双手缓缓落下,玄铁面具被其置于一旁。
柳絮纷飞,扰乱了我的视线,是宋泊简,我早该想到的。
“小景。”
他的声音有几分模糊。
我循声望去,微风吹起他的衣摆,我的目光像是被冻结般停在原地。
“殿下。”
我开口打断了他的话,神情冷漠:
“罪臣在此,谢过殿下不杀之恩。”
一字一句的说完,我便要俯身去跪他,然而他却用剑首抵住了我的额头,阻止我接下来的动作。
“不必跪我。”
他的语气十分僵硬,神情恍若雕刻而出般。
我没有理会他,而是不着痕迹的后退两步,深深跪了下去。
“罪臣在此,谢过殿下不杀之恩。”
不为跪他,而是在为自己的罪孽赎罪。
识人不慎,他该死,我亦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