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妻子去看精神科,她进门先绕了半圈在坐下,还不住地往医生旁边瞟。
可房间里,除了我,医生和妻子外,没有第四个人。
然而下一秒,医生的话,却让我不寒而栗。
「我的女助手以前一直跟在我身边,但就在昨天,她坠楼去世了。」
「我怀疑你的妻子,能看见她……」
自从妻子流产以后,她辞去了工作,每天就待在家里,除了发呆还是发呆。
为了给她解闷,我给她买了一只幼犬,想试图用它来治愈妻子心里的创伤。
妻子给狗取名为暖暖,每次听到她这么叫,我心脏就紧缩一下。
暖暖,是我们曾决定给女儿起的名字。我知道失去孩子对于一个女人意味着什么。
所以即便她不工作也不做家务更不捯饬自己,我依然毫无怨言。
因为小狗的陪伴,妻子情绪逐渐好了起来,就在我稍稍放下心来时,一场车祸夺走了小狗的生命。
小狗走的第二天,妻子就开始变得奇怪起来。
早上我睡得正香,闹钟忽然响了,以前妻子每天都会在这个时间遛狗,为了防止睡过头,订了个闹钟。
感受到身边有窸窸窣窣响动,我知道,应是妻子起床了。
我翻了个身,本想继续睡,突然想起,小狗不是死了吗?她起床干什么去?
我揉着眼睛走到门前,却见妻子正坐在玄关处穿鞋,手里还牵着狗绳。
「阿慧,你……」
「不用担心,我带着暖暖出去转一圈就回来。」
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我站在原地,人都傻了。
妻子难不成是伤心过度,精神失常了?
我在家做好了早餐,忐忑地等着妻子回来。
妻子回来后什么也没说,直接拎着狗绳去了厕所,我跟上去一看,妻子正在对着空气挥舞着手里的抹布。
「乖暖暖,我们擦完脚脚就去喝水好不好?」
吃饭的时候,妻子还不断地将手里的食物往地上扔,嘴里呼唤着暖暖来吃。
隔了一会儿,她看食物还在,还无奈转头对我说:
「暖暖最近越来越挑食了,都是我惯的……」
我终于看不下去,将妻子的肩膀强行扳过来,「阿慧,你怎么了?暖暖已经死了啊!」
「你在说什么呢?」妻子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竟呵呵地笑了起来。
她歪着头看向墙边的角落,神色木然地举起手臂:「傻瓜,暖暖不就在那儿呢吗?」
那天,我请了假,带妻子去了趟医院,挂的是精神科。
但妻子却全程不肯配合,非说自己没病。
医生神色凝重,一度欲言又止,我看出他的意思,先让妻子在外面等我。
「医生,我妻子她到底怎么了?」
「根据她的目前的情况来看,考虑是因重大刺激而引起的妄想症,只要让其定期服药,保持身心愉快,不要过度操劳,我想病情很快就会有好转的。只是……」
「只是什么?」
「刚刚一进门,您妻子就特意绕了半圈才坐下,这期间还不断地往我身边瞟,说实话,让我有点不寒而栗。」
我没太听懂他的意思,这有什么可害怕的?
「我有个助手一直跟在我身边,昨天她在家里擦玻璃的时候,意外坠楼死亡。」
「而刚刚您妻子的举动,就像是能看到她似的……」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医生旁边的位置,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当然,也可能是我多想了。」医生抽出纸,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液。
「我建议你在治疗期间,可以多陪妻子出去走走,多接触社会,对她的病情也有好处。」
我点点头,心思沉重地走出了诊疗室。
为了妻子能够尽快好起来,我提前休了年假,想带妻子去看山看水,放松下心情。
然而,临出发的前一天,她突然将行李箱里装好的衣物全部又放了回去。
「你在干什么?」我刚洗完澡出来就看到这一幕,奇怪地问道。
「你也真是。」
妻子指着门口的方向说:「爸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
我僵硬地转过身,不出所料,什么都没有看到。
妻子兀自走进厨房,「你先和爸聊着,我给你们准备点下酒菜。」
看着妻子在厨房里忙活的身影,我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寒意。
我走去卧室,将门关起来,将电话打给远在老家的母亲。
响了好几声母亲才接通,电话里传来震耳欲聋的搓牌声。
「有事吗儿子?」
「我爸呢?」
「他在你五大爷家喝了点酒,现在回去睡觉了,咋啦?」
我长松了一口气。
「哦,没啥,你和我爸都还好吧。」
「好着呢我们,不用担心了,我这圈开始了,先不和你聊了。」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厨房里,妻子哼着小曲端出来两盘菜,还拿出了三个酒杯,说要一起陪爸喝点。
我感觉很别扭,但又想起医嘱。
算了,为了妻子的心情考虑,还是尽量配合她吧。
因为心情郁结,我多喝了几杯,早早就上床睡觉了。
半夜,被一阵局促的铃声吵醒,母亲带着哭腔的声音传了过来:
「晓峰你赶快回来,你爸他出事了……」
我当夜就带着妻子赶到了县里的医院。
母亲坐在手术室外,被一堆人簇拥着,哭得泣不成声。
「这个死老头子,吃了头孢还敢喝酒,明摆着就是作死嘛……」
「大姐,您先别急,也不一定就会死人的,晓峰他爸福大命大,肯定没事的啊。」
「妈,林姨,我爸怎么样了?」
看见我,母亲哭得更凶了。
「你爸现在被推进急救室了,医生说让我做好心理准备。儿啊,你爸要是走了,我也不活了。」
「你别瞎说,我爸一定会没事。你先和林姨去那边长椅上休息下,我在这儿等着。」
林姨扶着母亲离开了。我望着手术室亮起的红灯,心里七上八下的。
等待的期间,我又控制不住地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难不成妻子真的能看见鬼?
但马上我又强迫自己屏蔽这样的想法。
世上哪有什么鬼?何况现在爸不是还在抢救吗?不要自己吓自己了。
大概又过了一个钟头,手术室的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
我急忙冲上前。
「医生,我父亲怎么样了。」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一阵天旋地转,耳边响起母亲的哭嚎。
我双腿一软,就这么跪在了医院冰冷的瓷砖上,垂着头,木然地盯着地面,想哭又哭不出来。
这时,我看见妻子的红色高跟鞋在我面前晃动。
「爸,这么快就走啊,不再去我们家坐坐?」
「没事,我和晓峰会好好的,您就放心吧。」
「阿慧,你在和谁说话?」母亲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死死地盯住阿慧,眼里满是惊恐。
妻子转过身,笑嘻嘻地说,「爸叫我告诉你,你和吴叔的事情他之后再找你算账,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母亲的眼珠似乎要夺眶而出,她呆滞了两秒,随即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尖叫,身体缓缓栽倒在一侧。
我看着妻子仍然笑呵呵的脸,一股潮湿的阴冷感迅速爬上心头。
联想到父亲出事前妻子的种种异常,恐惧甚至暂时代替了悲伤。
这一切到底是巧合,还是……
父亲葬礼结束后,从惊吓中缓过来的母亲将我单独拉进房间。
「晓峰,你和妈说实话,阿慧到底怎么了?」
我原本不想让母亲为我担心,但眼看是瞒不住了,只能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全部说了出来。
「或许,只是巧合而已……」
我嗫嚅着,可这话,连我自己都不相信。
我们一同陷入了沉默。
良久,母亲才开口道:
「保险起见,还是让村里的先生过来给阿慧看看吧。」
母亲口中的先生指的是村口那个靠算命为生的李老头。我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赞同。
但一想到妻子吃了这么久的药,病情还是没有丝毫起色,只能先死马当活马医了。
商量完妻子的事,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
「妈,我听阿慧在医院里提到了吴叔,你和我爸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
母亲眼里闪过一丝惊慌,怒声道:「你也真是,一个疯子的话你也信?」
「我也只是那么一问,没有就算了。」
虽是这么说,可我心里却总感觉母亲有什么事在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