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在宫殿上救过宋宴一命。
他却在公主生病之际要挖我的心脏做药引,救他的公主。
他说我既承了她的情,总要还点什么。
去他妈的,这要我的命,谁受得住?
我生来受尽宠爱,为了一个男人折损自己,哥哥骂我昏了头。
既然他不想要,我便不再给了。
可他,为何还要回头。
我从剧痛中睁开眼,面前站着一个男人,手里拿着沾着鲜血的刀。
我的血。
宋宴站在旁边,面无表情,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我挤出一句话,“为什么?”
他的声音冷得掉渣,“过去对你好是为了养好你的心脏,是为了清清的病,你既承了她的情,必然要还点什么。”
我第一次没忍住爆粗口,“你他妈对我好一点,我就要拿命去换?”
他不说话。
我哽住一口气。
他简直是变了一副模样,与过去对我体贴入微,嘘寒问暖的模样大相径庭。
我想,他是不是与他心心念念的公主死灰复燃了。
可他当时说欢喜我,后来又对我那样好,我竟信以为真。
毕竟,我救过他。
胸口的痛撕心裂肺,我止不住地全身颤抖。
面前的男人又朝我划了一刀,周围寂静无声,我甚至能听到,刀刃割裂皮肤的声音。
我疼的恍惚。
好像有声音传来,“宋宴呢?”一道娇俏清澈的女声。
宋宴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末了,冷淡地加了一句“赶快,不要出什么岔子。”
我知道宋宴不是什么好人,可现在,他的坏落到我身上,是真的疼。
我捏紧衣服,想着谁能来救我。
好像没有。
因为宋宴,我早就和亲人失去了联系。
叮当一声,刀子落地。
面前的男人也倒下。
肖渔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火急火燎地扶我起来。
“我们要快点走,宋宴的人一会便要发现了。”
宋宴这个名字,现在我已经听不得了。很痛。
他让我欢喜,呵护我,呵护我的心脏,然后再把我狠狠地摔下来。
肖渔看我虚弱,背着我跑。
边跑还边哭,“他怎么能这样待你,你为他做了那么多,这个混蛋!”
“他不是要救你主子,你怎得还来救我?”
“公主让我来的,她不…………”消了音,我没听清。
她不愿意?我猜想。
胸口已经疼得说不出来话了。
夜黑风高,没有一丝月光。
没一会儿,便有人追上来。
转过一个弯,肖渔脱下我沾血的外衣,把我藏到一旁的篓子里,扯着衣服跑。
一阵脚步过去,我慢腾腾地爬出来,撕了中衣扎好伤口。
我必须回去,回去找我的哥哥。
我大错特错,不该忤逆父亲,跟着宋宴来到这里。
我踉踉跄跄朝反方向走出好远,敲门。
被一位长相慈爱老人的收留,她哎呦一声,“姑娘这是怎么了,快快进来。”
我相信世界善人多,可转眼就被现实甩了一巴掌。
第二天那个老人带着官兵来抓我,因为看到了缉捕令上的悬赏。
我被拖着往前走,膝盖与地板接触,磨得出了血,我往后看了一眼,那老人还在高兴地数钱。
我又被带回了那间暗室,围了几圈捕差,个个披坚执锐,我看得出来,宋宴是铁了心。
可明明肖渔告诉我,心头血也可以的。可他为了避免那一丝一毫的失败率,要我的心脏
他到底是见不得心上人受一丝苦,这苦还是要我来受。
门外传来打斗的声音。
我刚被压到冰凉的暗台上,就被大走来的宋宴粗鲁地扯下来。
他拉着我走。
到门外,他松手,手腕上多了一圈淤痕。
真疼。
意想不到,一抬眼,我看到了哥哥。
他一身血气,拿着刀,手里擒着孟清,我望过去时,他沾了血的眼尾微微上挑。
我来了,轻轻。
我看他的口型,不觉泪水滚下。
他还记得我。
我哥真的是天下对我最好的人。
他九岁时被父亲带回府,父亲说我多了一个哥哥,我也是真的任性,不管闯多大的祸我哥都会给我善后,然后再笑着对我说,下次可不要这样了。
一次又一次,但从来没改。
“宋宴,快点救我,他掐得我好疼!”孟清的话把我拉回了现实。
我看向宋宴,他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似乎疑惑薛淮安为何能找到这里。
我的哥哥神通广大,且一心一意,是宋宴比不了的。
“让轻轻走。”
宋宴笑了一声,语气温凉,“那么多轻轻,你说的是哪个?”
“宋宴,你是真的混蛋!让薛轻走,否则,我杀了你亲爱的公主。”
“清清是皇室,你杀了她,不怕你那个老皇帝降罪?”
薛淮安下了狠手。
我看到孟清脖颈出现了一道血线,宋宴立马绷不住了,“可以。”
孟清尖叫,“不行,不能就这么放了他们!”
我觉得孟清还真是善变,前脚吩咐侍女救我,现在却说不放过我。
变色龙都没她能变。
她怨怼地看着我,我实在不知道她的敌意来自哪里?
因为我和宋宴有过一段吗,那太可笑了。
我跟着我哥身边的侍卫走,可我哥还在原地不动。
那我哥怎么办?
他笑,“轻轻先走,哥哥马上就来。”
越过边境。
在那里,我集结了一部分兵力,老皇帝曾给我一块铁券令,危险时可以救我于水火。
我不明白皇帝为何对我那么好。
就像之前我冒着掉头的危险救宋宴时,皇帝也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并未追责,还大发慈悲免了宋宴的罪。
宋宴是长曜国派来的质子。
听人说,他九岁时便被丢到了这里,受尽欺辱,被关在冷宫,缺衣少食,日子不好过。
后来不知为何进了殿试,破例成了状元。
我第一次见他是在清和公主生辰宴上。
皇帝爱女心切,把文武百官都邀了进来。
彼时他一个人一身白袍,茕茕孑立,溶溶月光攀在他身上。
一张脸虽没有什么表情,但胜在容颜清俊。是以,吸引了不少女子的目光。
包括我。
我整个宴会心思都在他身上。
他不和其他官员交谈,但时不时会朝上方看一眼,就像我时不时看他一样。
上方坐着的只有皇帝和清和公主,答案是谁,不言而喻。
我怀着侥幸,他万一是想得到皇帝的赏识呢?
许是我的心思过于明显,父亲注意到,一反常态地训斥我,“女孩子矜持一些,不要被人轻易骗了去。”
声音属实有些大。
我脸一热,有些恼怒,低头前瞥了一眼宋宴。
他的目光恰好朝我看来,眼底没什么情绪,只一瞬,又转头看向清和。
我心底有些难受,只见过一面而已,就像得了大病,不成,不成。
隔天,听到消息,宋宴想尚公主,被皇帝轻描淡写地拒绝。
我当时在秀荷包,不小心扎了手,一滴血落在鸳鸯的眼处,像朱砂痣。
他真的喜欢孟清。
以至于后来他接受我的爱慕时,像踩着棉花,怎么都感觉不真实。
耳边是踏踏马蹄,我抬头,隔着风沙看见了追过来的宋宴。
他的长剑上沾了血。
我没看见我哥的身影。
好恨。
我真的好恨。
我问身边的将领,还能不能再调一些兵力。
他说,已经在路上了。
我扯了一个笑,笑意不达眼底。
我后悔那么对我哥了。
当初得知我想嫁给宋宴时,我哥抓着我的手腕,眼睛血红地问我,“你喜欢他?”
我当时发愣,不明白他为何这样问,便点了点头,又笑着说,“我看到他第一眼,便觉得余生有了归处,哥哥你要祝福我啊。”
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哥竟然说:“你怎知你的归处不是我?”
???
是我理解的意思吗?
我哥疯了。
我惊惶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
他不回答,猛地朝我压过来,覆上了我的唇。
温软濡湿的触感席卷我。
疼了我十几年的哥哥,突然对我有男女之情,我的心怦怦跳。
吓的。
我推开他,抹了把嘴唇,口不择言,“你怎么那么恶心,我们是兄妹!”
他僵住,小声吞吐,“不是…………”
我提着裙摆转身就跑,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后来,听丫鬟说,他站了许久,许久。
那之后,我便没见过他。
我看着宋宴,像是想把他盯出一个洞来。
他不以为意地笑,“薛淮安呢?”
他的眼睛望过来时,穿破那层淡漠,是我看不懂的神色。
他看起来也不是那么担心孟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