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知道,我有个未婚夫,是个病秧子。
她们说我的未婚夫长得清风朗月,天人之姿,可惜有些体弱。
角落里的红烛光影闪烁,容长憬一身大红喜服站在我的面前,继续念道。
“……但只有我知道,他身娇体软,每到晚上……”
念到这里时,他再也忍不住,紧咬着后槽牙念我的名字。
“苏杳!”
“在……”
喜床旁的我瑟瑟发抖,抬头对上容长憬那墨黑的眼,只觉得他此刻笑着比不笑还恐怖。
新婚之夜,被夫君发现自己写的话本子,还当着自己的面被念出来是种怎样的体验。
就在今天晚上,我离踏进阎罗殿就剩半截身子了。
我抓住床栏,试图负隅顽抗。
“那什么……最近城中的夫人小姐爱听这话本,我这是写给她们看的……”
“是吗?”
容长憬的声音有些凉,落在我身上的眼神也是。
“以我为原型?写的是我?”
他反问。
这怎么能承认呢?!我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当然不是!你看你除了清风朗月这一点,跟上面一点都不像。”
“那我还得谢你高抬贵手是吗?”
容长憬冷哼一声。
我直觉这个时候自己还是闭嘴比较好,连忙转了话题。
“那什么……夫……夫君,天也不早了,你看……”
我觉得我暗示得够明显了,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
希望他把手中的话本子放下,那是我熬夜写的,明天还得给那些小姐夫人送过去呢。
容长憬睨我一眼。
“怎么,现在到了推倒那一步了?”
我:“……”也不是不行啊。
容长憬看着我眼底跃跃欲试的光,脸又黑了黑。
他握拳咳嗽了两声,耳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用力微微发红。
我心想他果然是个病秧子,想要上前替他顺顺气。
但他看了我一眼,被我……和我的话本子气得拂袖而去,离开了新房。
我的婢女书末进来的时候,看见我孤身一人坐在喜床上发呆,担忧地问。
“小姐,你没事吧?”
新婚之夜被新郎官丢下独守空房,我坐在喜床上拧眉头,怎么看都有些可怜。
下一秒,陷入愁绪悲哀的我突然抬头,双眼发光地抓住书末的手。
“书末,……快快快,把我的笔墨拿来!趁着容长憬还没回来,我赶紧写。”
书末:“……”
当她看见我趴在床头奋笔疾书的时候,她可能觉得我没救了。
我叫苏杳,是个爱写话本子的……大家闺秀。
容长憬是我的未婚夫,今天是我们成亲的日子。
三个月前,我爹让我嫁人的时候,我刚从府外的茶楼说书大爷那回来。
他站在我面前,脸黑得像抹了一层灰。
“胡闹!看看你这样子,哪还有点大家闺秀的样?!明天起给我禁足,待到你出嫁那天!”
看着我爹的胡子气的一瞪一瞪的,我的注意力全在他的话上。
“嫁人?什么嫁人?”
书末拉着我的衣袖低声提醒:“小姐,这事老爷说过,是你的未婚夫,上个月刚刚纳完礼。”
我居然还有个未婚夫!
我睁大眼睛,显然把这件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我爹气得捂住了胸口,后来就把我关在了院子里,还找了十几个家丁看住我。
这期间我倒也没闲着,找书末打听了一下我那未婚夫的情况。
“小姐的姑爷叫容长憬,是容府的家主,前年刚刚弱冠,长得甚是好看!皎若明月,清雅流风。”
书末用我话本子里写其他男主的词来形容容长憬。
我有些好奇:“容家家主?年纪轻轻就当家主了?”
书末:“小姐有所不知,这位容家少爷自小父母双亡,所以才年纪轻轻便担起了一家重任,许是年少任重,身体有些不好。”
父母双亡,身体又不好,这不就是话本里典型的可怜弱小的病秧子男主?
我的脑海里瞬间冒出一个身娇体软易推倒的病弱公子形象。
书末看着我闪闪发光的眼神,直觉我在想什么不对劲的事情。
果然,第二天她就发现容长憬成为了我下一个话本子里的男主角。
她觉得我重心放偏了,我都要嫁给一个病秧子了,居然还这么心大。
夜已经深了。
书末站在我的床边打着哈欠,一不小心看到“他的眼尾染上情欲,低声道:真是个妖精”时,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小姐,你这用词太肉麻了。”
我头也没抬:“你懂什么,现在的夫人小姐就爱看这些。”
“可你这样写姑爷不太好吧?姑爷看着……也不像,嗯那样的人。”
书末试图挽回容长憬在我话本里的形象。
我毛笔尖抵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好像是这样。
成亲之前我并未见过容长憬,直到今天晚上掀盖头的时候才一睹他的样貌。
他其实不像我话本里那般病弱,好像风一吹就会倒。
反倒是挺立如松,俊雅清润如玉,尤其一身大红喜服,更衬托得他容颜无双。
就是眼神有些淡漠清冷,但却是最近很流行的禁欲款。
一想到今天晚上容长憬就是用那般清冷的神颜面无表情地念着我写的话本。
咦~……
脸颊居然有些发烫,我赶紧将头埋进枕头里。
“哎好吧好吧,我改还不行嘛。”
我不仅改了,第二天一早,我还带着小厨房嬷嬷做的糕点去找容长憬道歉。
容长憬正在书房处理公务,看见我,他倒是有些诧异。
“夫……夫君,我给你做了点心,你尝尝?”
我端着食盒走到他身边,他目光落在我的食盒上定了一会,未言。
我心底有些发虚,开始自顾自地说道。
“夫君,昨夜是我不好,不该将你写进话本子里。”
“现在倒承认了?”
我:“……”
容长憬看我一脸艰难欲止的模样,搁下笔。
他问:“喜欢写话本?”
“嗯。”
容长憬“为何?”
我:“这个,怎么说呢?这主要还是遗传我娘。”
我爹说我娘曾是远近闻名的大才女,琴棋书画样样都通。
而我爹,是个号称风流不羁,师承名门的浪荡侠客。
当初我爹年轻在外游历时对我娘英雄救美,我娘才嫁给了我爹,后来又生下了我。
虽说我娘的才华落到我身上只占了个“书”字,还是不务正业的书。
但我一向自诩骄傲,毕竟也不是没遗传到她。
我自小听我娘讲话本多了,便也想自己尝试着写。
虽说一开始写的没几个人看,甚至连茶楼的说书大爷都不乐意讲。
哎!可是我厚脸皮啊,死皮赖脸央着茶楼说书大爷说我的书,还在第一天假装听众丢银子丢荷包给自己撑场子。
后来受欢迎了,但凡说书的茶楼里哪天讲的是我的话本子,那都是爆满的状态。
我可骄傲了!
容长憬看着我挺起的小胸膛,沉默了片刻。
他叹口气,说:“你既然爱写,我也不拘着你。”
嗯?!
没想到事情如此容易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我眼睛一亮,顿时看容长憬越发高大闪亮了不少。
“夫君,你真好!你如此真诚待我,我以后定也如此对你。”
“是吗?”
我肯定地点头,这是自然。
容长憬偏头看我,一双眼眸清润漆黑。
他神情冷静:“那你告诉我,这盒点心,是不是你做的。”
我:“……”啊?!啊,这……
见我表情一言难尽,容长憬神色了然,轻笑一声。
“看来是骗人的。”
我:“……”
容长憬答应不拘着我写话本,许是觉得新婚第一天就干涉自己的妻子不太好。
但很快,他便后悔了这个决定。
新婚回门之后,我和容长憬经过一间茶楼,他说要转去容家一间商铺查一下账,不方便带我,让我在这茶楼等他。
咦,你说巧不巧,这茶楼不就是说我书的茶楼吗?!
我正愁怎么找借口送话本子呢。
我笑得眯起了眼睛使劲点头。
容长憬走后,我抱着熬夜写的话本子进了茶楼,遇到了之前相熟的夫人小姐。
“哎呀杳杳,你可算来了!书可带来了?”
“快点分我一本,你这写得也太慢了。”
这些夫人小姐围上来,三两下就把我的话本抢完了。
我乐呵地笑着在一旁数着银子,顺便捞了一把瓜子边嗑边等容长憬来接我。
忽然有位小姐神秘兮兮地凑近来问我:“杳杳,听说你前几日成亲了,嫁给了容公子?”
我点头,这在城里不是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