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见到云妃是在一场后宫争斗中。
玉美人声泪俱下地控诉云妃用药滑了她的胎，人证物证，全都摆在眼前。
所有人都觉得云妃会被打入冷宫，或是赐死。
怎料云妃坐在陛下身边，清冷又美丽，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不是臣妾所为。”
陛下便看也没看那些证据一眼，就相信了她，反而将玉美人打入冷宫。
陛下看云妃的目光里不止是信任，更有缱绻的爱意。
让六宫都为之侧目。
这是故事的开头，我却没猜到，他们会是另一种结局。
【1】
我是已故申太妃的贴身宫女，宫人们尊称我一声姑姑。
我入宫已有二十五载，如今被拨来伺候云妃。
云妃并非出身世家，而是陛下微服私访时带回宫的医女。
陛下在微服私访时受了伏击，性命垂危，下落不明。是云妃救了陛下，将陛下带回了自己的医庐，悉心医治照料。
陛下醒来后对云妃情根深种，二人在医庐里度过了一段世外神仙般的日子，传言陛下与云妃以夫妻相称。
陛下回宫后，便将她带在身边，而后又力排众议封她为妃。
因为云妃闺名云藏月，陛下便专门建造了一座宫殿名唤藏月楼，精美绝伦，宛如仙宫。
云妃很美。
这种美，与陛下后宫中其他妃嫔的美都不一样。
云妃的五官或许生得不是最精致的，但胜在气质温婉沉静，就像天边皎洁清冷的明月，清丽得宛如月宫里的仙子，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她总是在藏月楼的合欢树下，脱了鞋袜悠然坐在溪边，一双玉足荡在水间，好像山野林中的精灵仙子。
每每这时，九五至尊的陛下就站在她的身后，深情地望着她。
云妃自入宫便是盛宠。
藏月楼里从来不缺少如流水般抬进来的赏赐，玉石珠宝，绫罗绸缎，几乎塞满了宫殿的库房，为了让云妃开怀，陛下更是送来了珍稀的药材、古籍，很多都是价值连城。
藏月楼的赏赐从未断过，帝王的宠爱始终萦绕着这座宫殿。
可云妃看那些赏赐，目光总是很平静。
我不免感到疑惑。
云妃笑着对我说：“姑姑你不懂，他是天子，这些赏赐对他而言不过是轻描淡写便能得到的东西。”
我的确不懂。
云妃不必和宫中的任何人请安，包括陛下自己。
云妃喜爱医术，陛下甚至为她在宫里建造了一座和宫外几乎别无二致的医庐。
云妃不爱穿宫妃繁复的长裙，陛下便专门用天蚕丝为她裁衣。
身为九五至尊的陛下，愿意在每个清晨，替云妃插上发簪，淡扫娥眉再去上朝，愿意花费时间和精力，替云妃寻来宫外最爱吃的桂花糕。
云妃每一次因陛下而展开笑颜时，陛下就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也傻傻地望着她笑。
连我都为之动容。
除了云妃。
云妃的确喜欢陛下，可那份喜欢，总是夹杂着几许清醒。
【2】
陛下还是少年人，少年人的爱意，像是席卷野草的烈火，蔓延得肆意又疯狂。
喜欢云妃，就恨不得把天底下所有好的东西都捧到她的面前来。
藏月楼中无日月，陛下常常因为与云妃缠绵而误了上朝的时辰。
床第之间，陛下一声声地唤着阿月，叫一声，亲一记，无限宠溺，叫帷帐之外守夜的贴身侍女都酥了耳朵。
在云妃面前，陛下忘掉了繁文缛节，弃去了圣贤书中的大道理，一声声销魂的娇吟引得陛下流连忘返，“阿月，永远陪在我身边好不好？”
少年人撒娇的嗓音让人抵挡不住，亮晶晶的眼眸好像家养的大狗，待在主人身边不肯离去。
更何况，少年人是九五至尊的陛下。
“陛下，该去上朝了。”云妃眯着眼睛慵懒地开口。
陛下眼里的宠溺如潮水般包裹住怀里娇美的身躯，殿中又响起女子勾人的娇吟。
陛下走后，我服侍云妃起身。
云妃肌肤白皙莹润，有了爱情的滋养，整个人透着一股让人心痒难耐的妩媚，难怪陛下如此迷恋。
可云妃的眼里早就没有刚才缠绵的迷乱，取而代之的是清醒。
我在心中愈发笃定，云妃对陛下的情意还有所保留。
云妃用早膳时，陛下身边的苏公公来禀告。
“陛下传旨，今日陛下政务繁忙，娘娘用过晚膳后，会有春喜殿的太监们来接娘娘去勤政殿陪伴陛下。”
自从云妃进宫，陛下日日都想与她缠绵在一处，若是有时候政务过于繁忙，也会让人接了云妃去他身边，好似寻常人家感情极好的新婚夫妻。
云妃温柔地笑着应下了。
她在陛下面前，一向是温婉的，但有时候也会有一点自己的小性子。
我想这就是云妃的聪明之处，温婉柔顺的女子后宫比比皆是，但一味的讨好顺从反而会让陛下失了兴致，偶尔的小性子才能让男人更上心。
云妃是我的主子，我便有哄着她捧着她的义务，有一次我把这话跟她说了，奉承她心思细腻，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
她一番话说得我心惊肉跳，“真正的喜欢是热烈的，自私的，这些小心思小手段，陷入爱情中的人是想不起来用的。”
我不敢接话。
云妃也无所谓，而是又去给皇后请安。
说来奇怪，陛下允了云妃不必和任何人请安，可云妃却始终不忘对皇后恭敬。
皇后身体不好，后宫的妃嫔除了请安也不常见到她，只有云妃，不仅日日去请安，每日还总会抽出一些时间去皇后宫中陪伴侍奉皇后。
以我对云妃的了解，她绝不会是为了不落人口舌而做的一场戏。
皇后是右相之女，陛下还未登基便嫁予他为正妃，与陛下育有大皇子。
“妹妹又来看我了。”皇后待人宽和，从不与后宫的妃嫔争长短。
云妃时常为皇后侍奉汤药，又嘱咐皇后该如何调理身体，皇后待她很是亲近。
云妃照例把了皇后的脉象，笑道：“娘娘身子好很多了，如今开春了，想来慢慢就完全好了。”
皇后脸色有些苍白，但气色看起来的确不错，“妹妹有心了。”
我在宫中二十余年，人们的虚情假意我看得早已一清二楚，我不是没有怀疑过云妃对皇后，甚至是大皇子别有用心，可是云妃眼底的感激澄澈，让我实在无法用恶意去揣测她。
云妃对皇后，似乎有着很深的感情。
就连太后和陛下，云妃都不曾如此真心敬重过。
【3】
到了夜里，春喜殿的小太监来接云妃去勤政殿。
云妃拒绝了轿辇，身着一袭鹅黄色清雅长裙，朝着勤政殿走去。
云妃对我说过，她不想像一个物件儿一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一进勤政殿，就见陛下加快速度，猛地上前，大掌握住云妃纤细的腰肢，带入怀中。
云妃还未来得及一声娇呼，便被陛下吻住了唇，不多时，云妃整个人软绵绵地瘫倒在陛下怀中。
身后跟着的宫人们早就识趣地垂下了头。
“阿月，阿月......”
陛下的低语声在殿内响起，云妃莲藕一样的手臂缠上了陛下的脖子。
陛下虔诚道：“阿月，今晚就陪我在勤政殿歇息吧。”
话音刚落，刚才还眼神迷蒙的云妃多了一丝醒然，跪倒在陛下的身侧，“陛下不可，只有皇后才能陪伴陛下在勤政殿就寝，臣妾身份低微，不敢逾矩。”
我暗暗为云妃忤逆了陛下而感到担忧，但是云妃始终低着头不敢看陛下。
片刻安静之后，只听陛下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就依你，我忙完就来陪你，可好？”
云妃这才笑了。
一件件地衣衫被剥下，我在殿外听得脸红心跳，叫了四五次水才堪堪作罢。
深夜，回宫的路上。
我问云妃为何不答应陛下，陛下给她如此殊荣，她日后在后宫中定能地位更上一层楼。
云妃望着天边的一轮明月，淡淡说道：“爱你时，你便如明月高贵，纯洁，不爱你时，你依旧如明月，苍白，冷淡。”
“你始终都是明月，可他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赏月的人。”
她太清醒了，清醒到我想劝她两句，都无从开口。
毫无疑问，云妃这样的人，的确才能在宫中获得长盛不衰的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