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大婚
“还行,没退步。”长姐半靠在榻上,白衣袖露出细瘦的手腕,托着腮,似笑非笑的瞧着我。
我不紧不慢的扯了扯衣领,顺时拍了怕因打斗而褶皱的衣摆,没好气的问,“腻不腻?”
我和长姐一见面必定交手,她总爱这样探我功夫如何,多年未改,尽管在她出嫁的前一天。
烛台上挂满了僵住的发白的蜡烛,待清晨的太阳藏匿在云层中,将朵朵繁云描绘出金灿灿的边儿。
各个部族纷纷在太子大婚之日前进入都城,当日太子会携太子妃游览都城,受人朝拜。
太子妃便是我的长姐,司徒央央,都城第一美人。
太子与长姐两情相悦,我很为她高兴。
大婚当日,皇宫夜宴,都城家家户户都像是自己家办了天大的喜事,锣鼓喧天,遍处铺着挂着端庄的红色。
时隔多年,那些尘封的记忆像是被禁锢在一座大山深处的牢笼,尘封了许久,久的刻意去想也想不起来。
接亲的大臣身份自不会低,于太子身旁最近的乃是录景王,当今圣上继位也是他全力辅佐,待人亲和。
录景王正端坐着,手中托着茶杯,忽然想到似的,嘶了一声道:“听闻司徒家有两个女儿,一个赛一个的美,那个小的叫什么来着?”
太子殿下身旁而立的除了近侍还有一个唤李渊的,平日最是话多,这浩浩荡荡随行了一路,他早就憋闷坏了,如今有个口子发泄,他倒想一股脑的说出来。
但表面还是云淡风轻,拱手答:“回王爷的话,司徒府的二小姐名叫司徒依依,自小便被当做家主般的教养着,只不过……”
录景王着急的往前凑了凑,追问,“不过什么?”
李渊斜了一眼,目光落在静坐一旁的男子身上。
“ 我与这二小姐从前相识,那时她不过十二岁,因着祖母祖父十分疼爱,便也养成了活泼的性子,上树打鸟下水摸鱼,打架逃学常常把先生气的不轻,就连我也被捉弄过几回,自从四年前经过一事……”他顿了一下又接着说:“性子倒是沉稳许多,连她最爱的披灵剑也甚少露面了。”
录景王眯起眼睛,回忆似的眼神散乱,“披灵剑,本王倒有所而闻呐。”
披灵剑是父亲偶然所得,我的剑法一流,长姐善用暗器,这剑就落在了我的手里,我带着它去往天下游历,亦在多处留下它的姓名。
不过四年时间,我倒是觉得是一眨眼的光景。
“你可还好?”
长姐关切的握住我的手,太子殿下正忙在宫宴上,我摇摇头,此刻心中的豁达是自己也未曾预想到的。
至少在我真正见到萧越川之前。
父亲命我这宫中多呆些时日,表面说是担心长姐在宫中住的不习惯,实则是暗地托长姐在这青年才俊中为我挑选良婿。
宫中各处都是人,森严壁垒的皇宫一下子成了最热闹的地方。
寻个清净些的地方是不多的。
春日里的阳光透过树影散在身上十分舒适,奈何这样美妙的时刻被长姐安排起相亲宴,就定在风熙宫旁的湖边小亭子里。
我早打听了这傅公子家世相貌无一不出挑,唯有一点,便是他是个唯母亲大人命令是也的人。
我行至湖边磨蹭了许久才走过去,凉亭中坐着一人,见我来,忙起身见礼。
石桌上摆着几样精致的菜肴,全是长姐安排的。
他从看到我第一眼,眼神就呆了起来。
“司徒小姐,请…”
见我直接坐下,他悻悻然收回手。
“傅公子,我饿了,还是先用膳吧。”
“也好也好,我们边吃边聊。”
他点头,我伸着胳膊撩开碍事的长袖,筷子狠狠往石桌上戳了戳。
“嗯~这醋芹酸脆爽口,当真美味。”
“这肘子也是香而不腻。”
“司徒小姐,我母亲不喜粗俗的女子,我们成亲以后,这些还是要改一改的。”
我顾不得嘴角沾的油渍,铆劲吃着,像逃荒来的难民。
他震惊的眼睛不眨的看我,嘴巴微微张着,身子僵直,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我一人席卷了所有盘子,抚摸着隆起的肚子打了个饱嗝。
我语气淡然,“谁说要跟你成亲?”
“司徒小姐,我想起来我家中还有事,先告辞了。”他拘了拘礼,头也不回的跑着离开了。
我倒了杯茶,斜靠在石桌上,欣赏着湖上美景。
耳边传来轻缓的脚步声,我头也没回,定是长姐身边的枫儿,她也是我家的暗卫,随长姐入宫做了近侍。
“长姐命你来看管我的?你来晚了,也没看见方才那公子溜的多快,兴许我这轻功还得承让三分呢哈哈哈哈哈哈……”
我边笑边拍着腿转过身来,笑声顿时咽了回去,息了声。
萧越川正坐在我对面,神色平静如这湖面,陌生且疏离。
我蹭的站起身,“见过王爷。”
他抬眼打量我一番,我仍维持着请安的姿势,直到他轻飘飘的吐出一字,“坐。”
我瞟了瞟左右,脸上堆起笑来,“小女不想扰了王爷的清净,先行告退。”
他修长的手指在托盘中挑了只茶杯,给自己倒了杯茶,仿佛没听出我的弦外之音,“不打扰,坐吧。”
我客气的笑了笑,落了座。
他抿了口茶水,目光落在我身上,“你我头回见面,我竟觉得有些熟悉。”
“王爷说笑了。”我低着头,捏紧了衣角。
两人就这么干坐着,实在尴尬,直到一人来打破了僵局。
那人语气轻快,“想不到你在这躲清闲呢。”
直到看见我的那一刻,脚步顿住,又看向萧越川。
萧越川素来喜静,我倒忘了,这地方从前他是常来,因为这风熙宫便是他母妃的寝宫。
我心中悔恨,实在大意了。
“你寻我做什么。”他抬头看着李渊问。
李渊干笑几声,“想找你帮忙画个扇面,你若忙,改日也行。”
“既然王爷有事,小女先行告退了。”我匆匆行了礼,待他反应之前,如傅公子一般扬长而去。
这相亲宴只得作罢,长姐仍抱有信心,听闻土烈部进献了美女舞姬作贺礼,今日便要表演。
美女谁不爱看呢,我一想到萧越川,兴致没了一半。
“七王爷喜静,这种热闹场合他是不会去的。”
长姐说的有理,我当即一拍桌,要去。
场地设在了意秋园中,我瞧着进进出出的人,有端着盘子的婢女,有被扶着步步生莲的贵人,还有跟在自家父母亲屁股后面的公子小姐。
长姐为我安置了一个靠着台子近的地方。
金发碧眼的舞姬一个个陆续登场,我吃着点心,喝着茶,好不惬意。
余光瞥见斜对面的座位被人占了,身后的婢女因这热闹的场合,声音被掩盖住,也不时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听闻四年前,李小姐为七王爷入山寺祈福,如今倒是借着太子殿下大婚的机会回来了。”
另一个听的婢女惊讶的问,“李小姐可是皇后母家的那个。”
那说话的婢女老气横秋的,应是待的日子比旁边这个长许多。
“正是,当年李小姐爱慕七王爷的事谁人不知,不过听说当时七王爷身边有个容色倾国倾城的女子,七王爷大病一场,李小姐为七王爷祈福,自去了山寺,日日苦修,这一去就是四年。”
那人又问了,“那女子最后如何了?”
“听闻七王爷一场大病后,醒来失去了部分记忆,至于那女子,再也无人提起。”
她们暗暗感叹李小姐的钟情。
我暗暗攥起拳头,事情不是那样的,抬眸正对上李文月的目光,她笑脸盈盈的仿佛胜利者似的向我炫耀着,我回来了。
“呵呵……”
曾经那份屈辱我竟当做是上天对我的考验,殊不知痛苦只是单纯的痛苦。
舞姬扭动着腰肢,肚脐上坠着一颗波光粼粼的珠子,耀眼夺目。
李文月走了过来,举起酒杯,“想不到我们二人还能相见。”她这样说道。
我冷着脸没有理会。
四年前的痛,在四年间总是翻来覆去的在脑子里记起,无数个夜晚我躺在床上都在悔恨当初为何没能让她偿还。
我起身掠过她,走到长姐身旁。
长姐看着我,神色自若。
“长姐,我想回去。”
她按了按我的手背,“宫中有一温泉,十分解乏,你且去泡一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