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九岁那年家里遭受了无妄之灾,父亲惨死眼前,母亲过度悲伤晕厥,哥哥被拐子带走。
十三年来母亲和我跑遍了中国只为了找到哥哥。
哥哥回来了,却带回来杀人犯的女儿,处处护着她。
母亲接到公安局电话说找到哥哥的时候,一激动心梗犯了,住进了医院,我只能和舅舅一起去接我的哥哥。
我被拐走十三年的哥哥-陈晨。
我想过很多种见面方式,可能是四目相对尴尬的,可能是抱头痛哭温情的,只是没想到会是让我想提刀杀人的。
面前高大男生的背后躲着一个女生,他说这是他妹妹,如果想让他回去的话就得带上他妹妹。
舅舅在警局有朋友,很快我们知道了那个女孩的身份-当年带走哥哥的拐子和杀害父亲的凶手的女儿,张宁。
我怒了,指着张宁说:“不可能,只要我还活着,她就不可能踏进我家的门。”
张宁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眼睛一下子蓄满了泪水:“对不起,对不起,哥哥,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可以的,你的家人还在等你。”
陈晨牵着张宁的手,目光坚定:“过去的事不能让它过去吗?阿宁她是无辜的,就不能原谅她吗?”
我环视四周,看见离我最近的一个警察腰间别着警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抽了出来,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警棍就敲到了张宁身上,一下两下。
陈晨立马护住了张宁,舅舅急忙拦住我,被抽警棍的警察也懵了,场面一时间有些混乱。
舅舅一面叫我冷静,一面冲陈晨说:“小晨,你妈妈现在还在病床上躺着,你还是别带这个女人去刺激她了。”
却不想陈晨很会抓重点:“我叫张安!”
好一个张安。
我把警棍还给警察叔叔,道了个歉,然后走到陈晨面前抬头看着他:“那天,是你的生日,爸爸是特地推了几个重要的会议回来陪你过生日的,结果才半天,就在游乐场的巷子里被捅了七刀!整整七刀!谁捅的?她爹!张宁他爹!”
我永远无法忘记浑身是血只剩一口气,嘴里还在不停念叨着‘救晨晨’的父亲。
我还没哭,张宁先哭了。
“不是的,我爸爸不是故意的……”
陈晨原本开始摇摆的目光在张宁的哭声中又变得坚定:“阿宁只是一个孩子,我爸已经在监狱里赎罪了,你还想怎样?”
舅舅听不下去了,“谁是你爸?你爸不在监狱里!在坟里!”
陈晨依旧坚持着带张宁一起回家的说法。两边不欢而散。
我和舅舅在楼道里两人一人一支烟,不知道要怎么告诉母亲这件事,烟雾缭绕中看着舅舅鬓间的白发,我回忆起这十几年的颠沛流离。
母亲生了我之后身体一直就不好,强撑着身体安葬了父亲之后就倒下了,舅舅那时候才大学毕业,为了保住父亲留给我们娘俩的公司,经常应酬到深夜喝酒喝到胃穿孔,头发大把大把地掉。
母亲身体稍好一些就开始带着我各个城市跑,只为了能找到哥哥的踪迹,艳阳天我们顶着大太阳张贴寻人启事,下雨天我们蹚雨水也要赶路,大雪天别人在温暖的被窝里,我们还在和时间赛跑。
母亲总是说‘曦曦,我们得快点儿找到哥哥,人贩子都是挨千刀的,我们快一点哥哥就能少受点罪。’
从小学到高中,我转过的学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去过的地方更是数不胜数,直到我妈身体实在不行了,我们才回到家里,舅舅雇人继续找。
舅舅摁灭了烟头:“曦曦,你妈这,先缓缓,她受不了这刺激。”
我摇头,“长痛不如短痛。”
他又掐了我手里的烟:“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你妈接受不了的。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没办法,我想抽那张宁,抽不到,就只能抽烟了。”
走进病房,我妈一听开门声期待的眼神立马投来,见我身后无人,目光渐渐黯淡。
看着女人满头的银丝和脸上纵横的沟壑,我心里兀得一酸。
她今年才43呀!
“妈,哥哥说等他先缓两天,缓两天再来看您。”面对母亲我终究还是没办法告诉她残忍的事实。
她找了十三年的儿子和杀了她爱人的凶手亲如一家人。
她听见这话,立马又开心了,“好,没事的,妈都等了那么多年了,不急这一时半会,咳咳咳,对了,你哥……身体怎么样?看上去过得好不好?”
我点点头,起身拍她的背,“看上去挺好的。”
母亲信了,开始兴致勃勃地准备给陈晨的见面礼。
我低头削苹果皮,却不想余光一瓢,看到了个不速之客。
陈晨和张宁正透过门上的玻璃看着母亲,他们来干嘛?
我趁母亲还没有看到他们,悄悄开门出去了。
我压低声音,担心吵到母亲:“你们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们。”
“我……”
“我们来看看阿姨。”
陈晨话还没说完张宁就插话了,我冷漠地看她一眼,虽然厌恶她,但这是医院,大喊大叫打架之类的影响不好。
我只想知道陈晨是怎么想的。
“她……这是怎么了?”
我冷笑一声,“她?那是你妈,十月怀胎生你的亲妈。”
陈晨皱眉:“你别这样,我们好好谈谈。”
确实应该好好谈谈,至少,得让他见妈一面。
我点头,刚想说去外面咖啡店谈,就看见张宁冲进病房里要和我妈打招呼,陈晨见状也走了进去。
“阿姨您好,我是……”
“你当我吃素的?”显得她了,把我的好脾气当做纵容。她话还卡在喉咙里就被我一把揪住头发,拖出病房。
陈晨要来阻止我,也被我一脚踹开,张宁被我丢到病房外,隔壁病房的家属认识我,过来打听。
我睨了张宁一眼,“处理个垃圾。”
接二连三的被嘲讽不说,还被我丢到房门外那么多人围观,张宁开始气急败坏了,口无遮拦地骂我,什么biao子,暴力女,什么都骂。
还不等我再踹她两脚,病房里的母亲说话了,“曦曦,发生什么了?先进来。”
那天母亲看着肖似父亲的陈晨,想了很久,最终抱着父亲留下的遗物哭着点了头。
“建国,晨晨回来了,你看,他长得多像你呀,你想不想看看他?”
一阵折腾下来,他们两还是住进了我家,我的头痛也又犯了。
掏出手机打给了通讯录的第三个人。
“沈医生,我头又开始痛了。”
“没有,没有打架,就是情绪激动了点。”
“我在家里。”
“好,我等你。”
挂了电话,我走出房门,看见张宁和陈晨正在三楼走廊上笑着说些什么。
我叫来家里的管家张姨,叫她看着点他们两,别让他们乱进别人的房间,更别让他们上四楼。
四楼是妈妈给爸爸放牌位的地方。
说理解,其实我也是理解妈妈的,爸爸的遗愿就是找到陈晨,我们找了十三年好不容易才找到,怎么会让他又走呢?
说不理解,大概就是不理解妈妈为什么要妥协?其实还有很多种方法让他们分开。
我总觉得我遗漏了什么,但细想又想不起来,头痛得更厉害了。
电话响了,是沈医生的。
“下楼,我带你去吃饭。”
沈医生,沈暮云,我的心理医生。
学生时代一直在转学,一直在奔波,我从来没有朋友,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了很严重的躁狂症,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无法缓解的时候就开始抽烟。
可能会有人说,为什么我妈一定要把我带着,不可以把我放在家里吗,我爷爷在知道我爸的死讯后,也跟着去了,奶奶开始重病,无力看管我。
姥姥姥爷去世得早,舅舅又分身乏术,把我一个人放在家里的话,我妈又担心悲剧重演,这些年,她一直觉得对不起我,但我知道,但凡当时我妈有其他的选择,她都不愿意带着我颠沛流离。
后来在大学里认识了沈暮云,他是我的学长,比我大两届。
走下楼,沈暮云穿着一身黑色风衣站在门外,戴着黑色的半包框眼镜,看见我下来笑得和煦又温柔。
“今天想吃什么?”他自然地走过来接过我的包,一股淡淡的木质冷香从他身上传来,我整个人也放松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