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靳家老爷那一晚,我和二少爷钻进了同一个被窝。
我嘲讽他惯是会撩动人心。
他神情冷漠,却将我拥进床帷,低低衔住那颗跳动的耳铛。
指尖划过我的心脏,挑开一颗盘扣。
“小娘不也是一样?”
*
我进府那天是个极好的日子,鸿雁高飞,风日晴朗。
四抬大轿驶过朱雀街,街头的人们却议论纷纷,只因轿子里坐着的是靳老爷新纳的小妾。
“听说啊这次纳的是畅春楼的戏子,好一通狐媚,竟能叫靳家大老爷用大轿抬她。”
“啧啧,再招摇又如何?还不又是个来白送的,为了荣华富贵不要命。”
……
车轿内,我朱唇微动,冷漠地望着眼前一片猩红。
一年前,我的妹妹谢红鸾也是这样嫁进了靳府,成为靳老爷的十六姨太。
可是,妹妹嫁过去才几个月,就被声称突发心疾暴毙,匆匆下葬,靳家送来一笔抚恤银子便敷衍了事。
而我不相信红鸾的死因,曾偷偷开棺验尸,却意外发现她身上布满了奇怪的紫青瘢痕。
我妹妹的死,根本不是因为什么心疾突发,而是另有隐情!
为了查明真相,我特意在靳老爷时常流连的畅春楼里,苦学技艺,练成头牌,又想尽办法诱他为我赎了身。
如今我的身份,是贪慕荣华的戏子锦瑟,也是靳府的十七姨太。
进堂行礼时,我望着装潢明丽的高门宅院,上座是靳老爷和大夫人,其余姨太太都打扮得争奇斗艳。
我敛眸,对她们或艳羡或鄙夷的目光毫无兴趣。我只想知道,这些人里到底是谁害了我妹妹的命?
“妾身锦瑟给夫人请安,夫人请喝茶。”
我温顺地跪拜下来将茶盏奉上。
大夫人悠悠地扫了我一眼,冷漠地接过茶来抿了一口。
“以后好歹也是府上的姨娘了,这烟花柳巷的习惯,可得改改,万不能后宅生事,给老爷增添烦恼。”
这话讽刺意味甚浓,我却佯装是个好性儿的,只笑盈盈答:
“谨记夫人教诲。”
老爷靳荣川年过五旬,膝下有二子三女,大少爷为正室所出,还有一位庶出的二少爷,听闻十分病弱,常年痨病缠身。
“大少爷去了通州,这是老二,日后都是一家人,你也认认。”靳老爷懒洋洋地冲我介绍道。
当我抬起眼帘,与一旁矗立着的文弱男子目光交接时,不禁微微一惊。
靳家的二少爷……竟然是他。
他似乎怔了一下,旋即低下眸,让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绪,只淡淡开口:
“十七姨娘不必拘束,父亲定会好好待你的,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
他穿着一袭青色的长袍,皮肤白皙,纤长的睫毛像寒鸦欲振的翅膀,看起来有些瘦弱,却无时不透露着高贵淡雅的气质。
那一闪而过的凝视,让我的心跳都漏了半拍。
行过了仪式,前厅在举办酒席,丫头婆子们簇拥着我回新房。
一路上,她们叽叽喳喳给我聊着八卦。
“十七姨娘,你来了可热闹了,这大少爷过几日就要从通州回来,还要举办接风宴,咱们府的酒席怎么着也得大办七日……”
我抿唇,状似无意地问了句,那二少爷呢。
那婆子撇了撇嘴,压低了声音:“二少爷啊,是个病秧子,算命的都说他活不过二十,这眼看着都十九岁了。”
我不动声色地隐去眸底的一点异动。
洞房内,我端坐在床上,攥紧的掌心微微出汗。
对靳府的形势我已初步明了,除了大夫人外,还有那么多姨太太,哪一个都不能排除真凶。
难道妹妹是死于后宅内斗?哪个女人嫉妒她的年轻娇艳,所以错了心思?
正思忖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下一瞬,一阵寒风涌入纸窗,我蓦的掀起了红盖头。
“不许出声!”男人清冽的嗓音传入耳畔,关紧后窗之后,迅速将我压进床榻。
我闻到一阵血腥味,浑身一凛。哪里来的亡命之徒?
宽厚冰冷的胸膛压在柔软之上,女子最脆弱的部位莫过于此,我忍不住痛得闷哼一声。
可当我看清楚他的模样,心头却倏然放松下来。
正愁着没机会抓住他的把柄呢,靳微尘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方才看他翻窗进来的身手,可谓悄无声息。
我想起那婆子所说的“病秧子”,好整以暇地眯起了眼睛。
外面有黑影迅速掠过,前厅还在举办酒宴,后宅疏于看守。
看样子,他是遭到了追杀。
此刻,我云鬓散乱,斜襟衣扣似系不系,被他牢牢抵住的肩膀,向下泄露出大片雪白的沟壑,极为香艳。
我佯作不知,轻蔑地笑了:
“府中都道二少爷是个病秧子,怎的不在房中好好歇息,作出夜探深闺、调戏庶母这等不齿之事来?”
他清冷阴郁的眸子看向我,刚要开口,门外就传来一阵“咚咚”的敲门声。
丫鬟小桃叫了起来,“干嘛呀,糊涂东西,也不看看这里是谁的房间,这可是十七姨娘的婚房!”
那几人却笑了,“奉大夫人的命,府上有窃贼,全府搜查无一例外!”
门外还在焦灼之际,屋内,一把匕首却已悄悄抵上了我的喉咙。
“告诉他们不许进来。”靳微尘冷哼道。
我心跳如雷,细如蚊蝻地“嗯”了一声,对外面扬声说:
“我这里没有小偷,大喜之日,尔等闯入洞房实乃大忌,况且,老爷也快回来了。”
听罢,几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离开了,我看着窗外的人影消失,方松了口气。
但是又不禁诧异,谁会追杀靳微尘呢?
那几人走后,他横在我脖颈上的匕首才收了起来,“还算识相。”
靳微尘眯紧了眸子,仔细打量着我。
仿佛是在透过这张粉面,想窥见当初素面单纯的姑苏少女。
他既看我,我也看他。靳微尘生得好看,靳老爷面目粗犷,他却眉清目秀,想来他阿娘必然是个美人胚子。
可进府时,我却未见过他的阿娘。
那张刀刻般的俊颜凑近我时,我红唇轻启,肆意嘲讽:
“靳微尘,所谓怀璧其罪,你上辈子是个芳心纵火的妖孽吧。”
灼热的呼吸扑在我的耳畔,他不由分说,低低衔住了耳边跳动的耳铛。
指尖顺势划过我的心口,挑开一颗盘扣,露出雪白颀长的脖颈。
“小娘不也是一样?”
下一瞬,那只棱骨分明的手迅速掐上了我的脖颈。
呼吸被突然滞住,靳微尘低声质问:
“你明明不是烟柳之地的女子,说,你来靳府有什么目的?”
他的语气很急促,透着一种莫名的紧张。
我心头一慌,奋力掰开他的束缚,强装镇定道:
“那我倒要反问一句了,在父亲的新婚之夜,被人追着藏到你小娘的洞房里,又是为哪般?”
他不动声色皱了一下眉。
“你妹妹尸骨未寒,你就蓄意爬上了她夫君的床,当真是礼义人也。”
我袖下的指尖轻颤,却知不能暴露,只娇笑起来:
“嫁入高宅门第是天下所有女子的美梦,妹妹如此,我也不能免俗。所求所愿不过是找个依靠罢了。”
靳微尘居高临下地睨着我。“从前我还真是高看你了。”
“二少爷可别忘了,刚刚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
我话音刚落,外面的回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是靳老爷回来了。
待我刚把红盖头拾起,身后不见二少爷的身影。
抬起头来一看,才知他已爬上了房梁。
靳老爷醉醺醺闯进屋内时,搓了搓掌心的玉串,坏笑着掀起了我的红盖头。
“小美人,可算让我得了你了,本老爷最爱惜的,就是你这清倌小女儿清白的身子。”
嫁入府门,我虽知道侍寝是必然之事,可还是忍不住恶心。
他满是横肉的脸凑近我时,笑意却瞬间凝固,硕大的鼻头抽动了两下。
“什么味?怎么会有血腥味?”
我暗中斜瞟了一眼梁上之人,刚刚就是沾染了他身上的血。只好羞涩一笑说:
“老爷,实在是羞于启齿,妾身今日来了月事,恐怕……”
“啪”的一掌耳光掴在我的脸上,我咬牙捂住脸颊,火辣辣的疼,嘴角也渗出丝缕鲜血。
“贱婊子,真是扫兴!你这样本老爷今晚怎么玩?”
在我又惊又恐的表情下,男人厚重的身躯覆压过来,一边恶狠狠笑着,一边抽去了腰间玉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