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手遮天的程家唯一的女儿。
却为他甘愿入局,算无遗策。
可是新婚之夜,我等来的不是如意郎君,而是一场大火。
浓烟滚滚,殿门紧锁,阖眼前我听见宫人的惊呼,还有太子侧妃的娇笑声。
「只有我,才能成为独一无二的皇后。程杳,你下去见阎王吧。」
大火妖异如鬼魅将我团团包围。
我努力地撑起身子,往宫殿门口爬。
父兄还在狱中等我伸出援手。
母亲甚至还未入棺,没能等来一个风光的葬礼。
苏浅浅那个贱人更是在门后耻笑,等着登上后位!
我不能死!
意志逐渐消散,唯有身上火辣辣的灼痛在提醒我。
大殿轰然倒塌,剧痛袭来。
渐渐的,一阵冷意攀附骨髓。
阖眼前,远远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带着惊慌与滔天怒意。
猛然睁眼,我的额间全是密密麻麻的汗珠。
「姑娘这是怎么了!」
一旁的侍女担忧地凑上来。
我定睛一看,是我的贴身丫鬟素胧。
「素胧……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眼前的笑脸和记忆里的逐渐重合。
想到素胧的死状,我的眼眶酸涩无比。
「姑娘这是梦魇了?我一直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
素胧见我失神,贴心上前揩去我的泪光。
我看着她圆圆的小脸,看着熟悉的卧房。
上一世,为了越重元的大业,我将整个程家牵涉入局。
以至父兄中计被陷害入狱,母亲卧病不起,落到亲人离散、骨肉分离的境地!
而他,却在登上太子之位后,背弃承诺,转身将苏浅浅纳为侧妃,给了苏家满门荣光!
「阿杳,浅浅命格为凤,苏家更是为我助力。东宫西宫互不相扰,你为何苦苦相逼?」
想到这里,我恨得咬牙切齿。
上天既然怜我,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
这一次,我一定要保护程家,让他们付出该有的代价!
命格为凤?此生,我程杳绝不信命!
「姑娘向来乖乖喝药,怎么突然转了性子?」
看着眼前黑漆漆的补药,我移开目光,露出抗拒之意。
「徐太医医术精绝,他开的药对小姐身子最好。」
旁人不住地劝道,我却视若无睹。
一旁的素胧为我拦去众人探究的目光,霸道地说道:
「是药三分毒,小姐不愿意,自然就不必喝了。」
看见素胧这样,我的心里涌上一阵暖流。
前世的那场大火中,她将我牢牢护住,直至死亡。
如今,我谎称身子困乏,屏退众人,轻轻握住她的手。
「从前年少任性,让你为难了。」
素胧乖巧的小脸露出一个笑容。
「只要小姐开心,素胧做什么都愿意。」
她说的没错,是药三分毒。
从前,我强撑着自己的身子,靠一碗碗补药苟活于世,身体却是每况愈下。
如今细细想来,一定是有哪里出了问题。
「素胧,从前的药方和药材,都不要了,你找个机会避开人处理掉。」
虽然不知道是谁在暗中下手,今世我绝不会重蹈覆辙。
「你替我寻个郎中来,就去普通的医馆找。」
她脸色一变,点点头,迅速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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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是娘胎里带来的弱症,一时无法根治,好好将养着却也无大碍。」
我没想到,素胧一请便请来了江湖闻名的杜神医。
他诊脉后,沉思片刻,大笔一挥写就药方。
素胧妥帖地收好药方,将一袋金叶子送到他手里。
没想到他却挥挥手,表示拒绝。
「只是老夫受故人所托,姑娘不必如此。」
我见他神色坚定,也不勉强,只是好奇道:
「老先生的故人是?」
「承蒙三皇子大恩,救我一家于水火。姑娘若真要感谢,就去感谢应该接受这份谢意的人吧。」
越重霄?我看向素胧,却见她也是一脸疑惑。
待送走郎中后,我问道:
「你从哪里寻来的杜神医?为何会与三皇子扯上关系?」
她摇摇头:
「我照着您说的,去医馆里找大夫。这位老大夫正在收拾药箱,听闻我是程府的人,即刻就跟过来了。」
杜神医常年云游四海,形迹不定,没想到会出现在盛京。
「罢了,算我欠他一个人情。」
问过几个大夫,都说我手上的药方无碍,是些温补之法,并连连夸赞药方的主人医术高明,我便放下了心。
「这个药方你收好,从此你亲自抓药,煎药时不必出院子。」
程家虽然安全,却难免有疏漏,不得不防。
在素胧的悉心照顾下,我的身子一日好过一日。
只是没想到,有人已经等不及了。
这一日,兄长不经意间向我提起:
「杳杳,我从宫里出来时,正巧碰上了皇后娘娘,她还提到了你。」
闻言,我身子一僵,手里的杏子一骨碌地滚落在地上。
前世,我在常青山礼佛时遇到皇后娘娘,她状似无意地朝我说起二皇子越重元。
那时的我满腹少女心事,羞得不知道说什么。
不久后,程家接旨,圣上为我和二皇子赐婚。
只是直到我死前,越重元入主东宫,我也没成为他的妻子。
正沉思着,突然传来通传的声音,竟是皇后身边的荣姑姑亲自到访。
荣姑姑打扮得雍容华贵,举手投足间,不知道的人也许会以为她是哪户官宦之家的老太君。
她见了我,笑容和蔼。
「程小将军,我此番前来是为皇后接程姑娘进宫赏花。」
纵使有百般不愿,我也只能勉强提起一个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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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久听闻你又病了,今日看起来气色倒是好了不少。」
皇后关切地看着我,试探问道。
她浓妆之下难掩老态,耳边的东珠熠熠生光,长坤殿里站满了宫女和侍从,气势逼人。
「多谢娘娘关心,杳杳的身子已无大碍。」
皇后出阁前,曾与我娘亲交好,我又是程家唯一的女儿,她因此对我格外留心。
前世,我与二皇子的婚约由她一手促成,我娘亲也是愿意的。
只是,当我跪求到她脚下,想要请她下旨让太医为母亲医治,她却淡淡地移开了视线。
「李氏如今是戴罪之身,杳杳,你要恪守本分。」
是啊,一个丈夫仍在狱中,儿子终身残疾,女儿寄人篱下的妇人,如何能够得到贵人的垂怜。
二皇子入主东宫后,苏浅浅一跃成为太子侧妃,也是皇后默许的。
她们就这么手挽着手,从我面前离开,而我在长乾殿跪了十个时辰,也没能留住母亲的性命。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杳杳今年也十五岁了?」
皇后的话把我从回忆里拉回,她笑容慈爱,就像一位关心小辈的普通长者。
而我心里却一清二楚,二皇子是嫡出,手上却无兵权。
前世,皇后一力促成我与二皇子的婚事,便是觊觎父亲手中的四十万兵马。
我父为越朝驻守边关,落下一身病根,家人分离数年不得相见。
而父亲又得到了什么?
数不清的算计圈套,躲不掉的牢狱之灾,妻子抱病不得医治,亲子落下残疾,唯一的女儿也死在了大火里。
此时此刻,我却只能强行压下心中的怨愤,攥紧手指,低垂双眼乖巧回话。
「有女百家求,没想到本宫……」
「母后,儿臣受皇祖母之托,将程姑娘请去长泰殿。」
突然有一道声音传来,我心中一惊,却不敢作声。
来的人是三皇子越重霄。
皇后的脸色很不好看,欲言又止,终究是泄了气,脸上浮现几分疲态。
「罢了,你们去吧,等下次有机会了,我们娘儿俩再好好说。」
我闻言,恭敬行礼退下,跟着越重霄出了长乾殿,转而向长泰殿走去。
「多谢……」
虽然他不声不语,但杜神医是一次,如今又是一次,我心里十分承情。
「程姑娘不必客气。」
他淡淡回道。
我有心要问杜神医的事,却又犹豫,不知是否应该开口。
还未来得及说话,转眼间已经到了长泰殿,于是只好作罢。
太后娘娘看见我很是开心,眼中浮现惊喜之色。
「杳杳,你怎么来了?让哀家看看,许久未见,身子可还好?」
我默默看了一眼一旁默不作声的男子,挂上乖巧的笑容,一一回答太后的问题。
太后年纪虽然大了,但好在身体健朗,尚有兴致在殿内侍弄花草,见我来了,便欣喜地拉过我的手,要带我去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