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苏焕，我有超能力，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因为这个能力，家人们都对我避而远之。因此我年纪轻轻便背起行囊，搬到了遥远的城镇独自生活。
几十年下来，我的性格越来越孤僻，社交圈更是小的可怜。在所有认识的人中，只有袁久明和我关系最好。
他赌债缠身，只敢夜里出门。他又嗜酒如命，我家里便常备着楼下便利店的白酒，等他半夜来喝。
一个瓢泼雨夜，阵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袁久明站在门口，神色惊悚：“苏焕，我好像杀人了。”
惨白惊雷劈开夜幕，照亮了他毫无血色的脸。我看到袁久明的脚下，没有影子。
1
外面不知下了多大的雨，他的鞋子沾满了泥土，发梢不住地往下滴落水珠。
水珠悄无声息地渗入地毯，连一丝水渍都没有留下。
袁久明在房间里焦虑地走来走去：“我也不是故意的！他催债催得太紧了，我随手拿酒瓶一挥……”
他蓦然想起什么，宛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着我：“不过他也打我了！这样的话能算我正当防卫吧？”
致人死亡的情况……一般会算你防卫过当。
扣在我肩膀上的手冰冷，毫无人类的温度。我不敢说实话刺激他，只安慰着他先坐下休息。
我抱着一杯热茶，远远地坐在了他对面。
袁久明双手抱头瑟瑟缩成一团，神色僵硬，嘴里不住地喃喃着什么，行为机械又古板。
我虽然不是什么正统道士，但是这么多年和“某种东西”打交道，多少也摸清了一些规律。
有些鬼魂对生前的事还保留着完整的记忆，有些却已经记忆混乱，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看袁久明的情况，明显属于后者。
“怎么办啊苏焕？我不想坐牢！”
他突然一个激灵站起来：“你还有多少钱？全都给我，我要出去躲躲！”
“稍安勿躁，”我安抚着，“事情还没到那一步。”
我不确定催债人有没有死亡，但是我知道袁久明肯定是已经嘎了。
他是被催债人反杀了？又或者是同归于尽？
只可惜此时袁久明思维混乱，根问不出有用的信息。如果能去案发现场看看……
我起身撩开窗帘，外面雨幕如织雷声不止，现在出门反而会有损袁久明的魂魄。
我叹口气：“明天我陪你去现场看一看吧。”
2
翌日天色放晴，我在袁久明的带领下来到了“案发现场”。
袁久明目光呆滞地领着我在他常去买酒的便利店附近绕来绕去，终于在某个小巷一角站定：“就是这了。”
墙角附近散落了一地酒瓶碎片，想必就是袁久明口中的“凶器”了。
只可惜昨晚的雨太大，别说是酒瓶碎片上的血迹，就连地上的脚印都浅得难以分辨。
我正要上前去仔细看看，袁久明闪身拦在我面前：
“你不能过去！要是警察看到凶杀案现场有你的脚印，误以为你是杀人犯怎么办？”
都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在担心我。
若是放在平时，我肯定要狠狠感动一把。但是如今人鬼殊途，我看着袁久明那张惨白异常的脸，实在是有些感动不起来。
我观察着现场，一边解释：
“不会的。下雨时留下的脚印，和雨后留下的脚印是不同的。”
我理性分析道，“而且你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这里没有尸体。”
无论是催债人的还是袁久明的，都没有。
3
袁久明一怔，继而反应过来：“你是说昨晚那个催债人没有死？”
他欣喜若狂：“太好了，我不用当逃犯了！”
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我不清楚催债人有没有出事，但我知道袁久明一定是嘎了的。
“报警吧。”我无奈道。
原本想等找到了袁久明的尸体，再名正言顺地报警的。不过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让警察去查明真相，总比我无头苍蝇一样乱转快多了。
我掏出手机正要解锁，蓦然有只手从后面死死掐住了我的后颈。
手掌温热，是正常人的温度。
“你要报什么警？”
一道无比熟悉却又绝对不可能出现的声音落入耳中，我愕然抬头，面前的好友鬼魂早已不知去向。
而身后……
我僵硬转身，看到了一张和袁久明一模一样的脸。
不，他就是袁久明。
4
“你敢背叛我？”
他说着我听不懂的话，大手倏而收紧，我被勒得喘不上气来，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下一秒，他将我狠狠掼在地上。
“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跪在地上咳得涕泗横流，手机啪都一声掉在了地上，被袁久明冷笑着捡起。
他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神色阴冷恣睢，恶狠狠按着我的手解了锁，继而飞快地点击着手机屏幕……
他在干什么？
我努力抬起头想看清楚一些事情袁久明却已经手腕一松，将手机丢在了地上。
“现在你没有任何筹码了，拿什么报警？”
我清晰地看到手机屏幕上摔出了一道裂纹。
袁久明却仍旧不满足，高高抬起腿还要再补上两脚。
“喂，干什么的！”
附近便利店的老板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指着袁久明破口大骂：“我的店附近禁止械斗，再不滚蛋我报警了！”
便利店老板长得膀大腰圆，声如洪钟，袁久明不甘心地扫了我一眼，临走还不忘放狠话：
“你给我等着！”
输人不输阵，我鼓起勇气朝他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
“小兄弟你没事吧？”
我是便利店里的常客，和老板也很熟悉。便利店老板骂骂咧咧地扶我起来：“现在的混混真是太嚣张了！前天也不知道谁在这打架，tmd用的还是老子店里的白酒瓶子！你看看这碎得一地……”
前天？
可是袁久明的“鬼魂”自称杀了人来找我的时候，明明是昨晚……
“那昨晚呢？也有人在这打架吗？”我连忙问道。
“昨晚没有，我生怕再有人闹事，坐在便利店门口看了一夜呢！”
老板叹口气：“这条小巷是监控死角，前两天一直下大雨又没法安监控……”
等等，雨下了两天吗？
我连忙在手机里找出前天的天气记录，看着上面满屏的大雨符号倒吸了一口冷气。
可我明明记得前天是晴天，雨是从昨天开始下的……
我只觉得大脑一阵头晕目眩，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阴谋在我面前张开血盆大口，随时都会将我吞噬入腹一般。
为什么？
为什么我对前天发生了什么毫无印象，为什么以“鬼魂”形态出现在我面前的袁久明却没有死，还口口声声说我背叛了他……
我直觉，自己好像是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5
我浑浑噩噩地回了家，关上门的那一刻，我甚至有种把自己关起来，再也不出门的冲动。
我打开鞋柜去拿拖鞋，却被它旁边的另一双鞋吸引了视线。
那是一双我很久没穿过了的水鞋，平时都放在行李箱里，怎么会出现在这？
我微微一怔，迟疑着拿出那双鞋。
鞋底沾满了已经风干的污泥，轻轻一碰就变成细碎的粉末，散发着淡淡的泥土腥味。
我用手抹了抹，最里层的污泥还微微有些濡湿。
难道是前天我穿着它出过门？
我又想起刚才袁久明说得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莫非是前天我出门见了他，答应了他什么事情……
我想找袁久明好好聊聊，打开和他聊天窗口却看见上面多出了几条我毫无印象的聊天记录。
时间……是前天的下午。
袁久明发过来一条长语音，我回了他一篇小作文。大意是：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会永远支持你的。晚上你来我家里吧，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尽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