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查出来胃癌晚期的那天中午，他让我开车送他去和他的前女友吃饭。
当我胃疼的缩在驾驶座动弹不得的时候，他的前女友正坐在阳光下摸着他的头发。
我自卑而又懦弱的爱了他二十年，陪伴了他二十年，却连一个可以吃醋妒忌的身份都没有。
我不禁在想，如果他知道我快死了，会不会撒个谎，说句他爱我。
1.
“江执，你爱我吗？”
拿到检查报告单的时候，我红着眼睛拨通了江执的电话。
这是我二十年来第三次问他这个问题。
“你哭了吗？谁欺负你了。”
二十年，寥寥无几的告白，都被他一如既往的转移了话题。
“都十一点了，快来接我，我买了你爱吃的蛋糕。”
果然，他最会逃避问题，我就被他若即若离的逃避二十年，现在，算是彻底吊死在这棵树上了。
我开车过来，还没来得及尝一口蛋糕，他已经坐上副驾。
“你回家吃吧，我约了韩影在波斯顿吃饭，送送我。”
江执童年时候一家五口出游，被一辆卡车碾过，他是唯一的幸存者，直到现在，右腿依然没有恢复彻底，出行还要依靠拐杖和轮椅，时不时的会复发炎症和严重的骨痛，也不能开车。
他拉过我的手指扣在五指中捏了捏，疼的我眼底泛酸，推开他的手。
“笑笑乖，我先睡会儿。”他揉乱了我的头发，放下靠背闭上眼睛，“只有在你的车里我才敢睡觉。”
“哼，你外面有狗了，以后再想坐我的车子，怕是不能了。”我隐去眼底滚烫的泪开着玩笑。
他轻笑，闭着眼被阳光拂过的睫毛像扇子一样，留下浅浅的阴影，“我腿这样，怎么养狗。”
我呸，他没听懂。
2.
“笑笑，来了就一起吃个饭？”
韩影是个大气的女生，休闲西装头发披散，略施粉黛也显得明媚又美丽，她客气的弯腰冲我笑，敲了敲车窗，惊醒了副驾的江执。
“不了。”江执打了个哈欠，下车和她站在一起，韩影自然的扶过他的手臂，江执对我说，“你先回家。”
金童玉女站在一起，连阳光都偏向他们几分。
“那开车小心。”韩影冲我挥了挥手，二人进了餐厅。
他们是曾经的男女朋友，在我面前光明正大到好像我自己才是那个局外人。
我看着躲在车子阴影里眼窝深陷，形容憔悴的自己。
也是，我一个跟在他身边二十年，却连个女朋友都不是的女人，又算得了什么。
胃里剧烈疼痛起来，我眼前发黑，泪水控制不住的落下来，甚至没法拧动钥匙。
我蜷缩在驾驶位上，正看见坐在二楼窗口的江执，韩影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而他像只温柔的大猫。
我也想摸摸他的头发，可他总让我不要胡闹。
我忍着剧烈的晕眩和不适回了家，蜷缩在沙发上，浑身冰冷。
从小，每次感冒发烧姨妈疼，在我身边照顾的人都是他。
可是今天，确诊癌症的我，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自己忍受折磨，而他，却在和前女友谈笑风生。
3.
“笑笑？醒了吗？”
一只大手抚摸我的额头，好半天，我才看见江执在橙黄灯影下坐在轮椅里好看的模样，“来大姨妈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刚才我明明蜷在沙发上，现在却已经在床上了，他坐在我身边。
他像以往一样用温暖的手按揉着我的肚子，红糖水放在桌旁冒着热气，“是不是吃凉的了？你老是不听话。”
我魔怔的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
江执愣了一下，有些不自然，门外突然探进一颗漂亮的脑袋，“笑笑好些了吗？你可把我们吓坏了。”
江执抓下我的手放进被子里，“别闹，肚子还疼吗？”
“回来发现你晕倒在客厅沙发上，差点打了120，韩影发现你来大姨妈了。”
韩影解了围裙，身上扑满了食物的香气，“江执说你来姨妈肚子疼的会昏过去，我给你吃了止疼药，出来吃点饭吧。”
她在说什么，我一句也没听清。
此时的我脑子里轰隆直响，里面只有一个声音——
他把韩影带回了我和他住的地方。
韩影像女主人一样在厨房忙活，而我像个客人，被她请到餐桌旁坐下。
这是我和江执一起置办的小房子，一起还的贷款，一起住了快十年。
“刚才你睡着一直在哭，梦见什么了？”江执说，把勺子递给我，韩影盛了一碗粥坐在他旁边。
我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突然有了前无古人的勇气，小声说：“梦见你和别的狗在外面吃饭。”
韩影愣了愣，江执笑眯眯的弹了我一个脑瓜崩，“一个玩笑开两次就没意思了。”
哦，原来他听得懂啊。
韩影递给江执一碗粥，完全没在生气，“今天光顾着你俩了，吃完了我还有事儿呢。”
江执笑着露出一口白牙，“是，耽误您老人家赚钱了。”
我心中生出了一种没由来的占有欲，抬头看他，“江执，我想去迪士尼，想要你跟我一起去。”
江执似笑非笑的拍拍我的头，“多大人了，怎么还这么幼稚啊。”
韩影一拍双手，“可以啊！我去给你们找找票……”
“要不我们去看周杰伦的演唱会吧。”江执打断韩影的话，对韩影说：“我找找渠道，你不是一直说，这辈子去一次杰伦的演唱会，死都瞑目了……”
韩影的眼睛也亮了，他们滔滔不绝的讨论着心血来潮的计划，而我沉默的戳着饭菜，一口也吃不下去了。
饭后，韩影非要我回屋里躺着，她挽起袖子收拾餐桌，江执坐在轮椅里和她聊天。
我坐在卧室里，望着他们嬉笑的背影，韩影在客厅高谈阔论，笑声爽朗，江执目光温柔，眼带笑意，帮她扎起头发，给她递水。
我再也忍不住，冲进厕所去吐了，满口的血染红了地面，我用尽力气锁上厕所门，蜷缩在角落，全身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