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我感觉有人拉我被子,我猛地坐起来,看见床尾有一团黑色人影。
没等我反应过来,那团黑色人影突然开口说话,“可以把你的身体借给我用一段时间吗?”
没等我说话,他已经抢占了我的身体。
好好的鬼不当,偏偏要当人。
好吧,那就让你体验一下社畜的日子。
“滴滴滴……”
我不耐烦地伸手摸到床头,摁掉了第三个闹钟,然后又缩回被窝里,打算再眯五分钟。
五分钟后,手机又坚持不懈地响了起来,熟悉的铃声叫得让人心烦。
[你的手机这已经是第四次响了,你就不能准时起床吗?]
听见这略带嫌弃的声音我陡然想起昨晚的事,顿时意识到自己身体里还有一道鬼魂。我立马推了他一把,[那你起,反正现在这身体是你的。]然后心安理得地又睡了过去。
等我睡饱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收拾妥当,准备出门了。
[你终于醒了,这么能睡,你是睡神吗?]
也不知道是谁昨天半夜把我吓醒,无端扰人清梦。我没理会他话里的揶揄,默默腹诽道。
不过现在看来身体里多了个魂魄好像也挺不错的,就是有点挤。
他迈着生涩的步伐走下楼,一步一步走得谨慎而小心。我有些想笑,除了刚学走路那阵我的身体还没有这么僵硬不听使唤过。
[有什么好笑的,如果是你的话说不定还没我适应得快呢。]
呵,脾气还挺大。
今天天气不错,初秋的太阳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照在身上。他缓缓伸出手,阳光穿过指缝落在地上,投射出一道道光影。
我好奇地盯着地面,这地上也没钱捡,他怎么就在这半天不动了呢?
他动了动手指,想把阳光握在手中。
[原来太阳真的像他们说得那样暖到仿佛整个灵魂都要化掉一般。]语气中满是新奇和兴奋。
我不以为意,太阳有什么稀奇的,每天都能见到的东西。
随后突然想到鬼好像是不能照到阳光的,他也许很久都没有感受过这份温暖了。
但是……他再站着不动我就感受不到这个月全勤奖的温暖了。
我解释了几句,他瞬间理解了其中的重要性,迈着仿佛新装的双腿跑向地铁站,终于赶上了我平时坐的那趟。
见他竟然肯为我的全勤奖如此拼命,我心里涌起一阵感激:好人呐!哦,不是,好鬼啊!
02
早高峰时期,人一如既往地多。他被挤到了中间,四面八方全是人,唯一的支撑就是头上那根扶手。他紧紧握着,眉头紧蹙,烦躁的情绪由里到外,一览无余。
担心他一个没忍住发挥异能把人全轰出去然后再登上本市的新闻头条,我忙安抚道,[高峰期都是这样的,你别……]
嗯?怎么回事??
看着自己那张脸越来越远,我才反应过来,原来这站下去的人太多,居然把我这个正主灵魂挤出了自己的身体!
1号线已经拥挤到这么离谱的地步了吗?!
转眼我已经被挤到了门的位置,我大声喊着别挤,可惜没人听见我说话。
地铁门滴滴作响,眼看着就要关上了,迟来的危机感涌上心头。正无措时,一股莫名的力量拉了我一把,瞬间我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笨蛋,你现在是魂体状态,直接飘回来就好了。]
我惊魂未定就听到他轻飘飘地来了这么一句,无语地白了他一眼,哪个正常人会在这种情况下知道应该怎么做啊。
[不过你们这地铁也够恐怖的,居然能直接把灵魂挤出人体内。]
[还好吧,毕竟一般人身体里也不会有两个灵魂。]我淡淡地回了一句,意有所指。
这下他终于想起来占着我身体的事,脸上闪过几分不自然的歉意,偏过去头。[那你注意点,不要再被挤出去了。]
在我们齐心协力之下,终于在最后一秒赶到了公司打上了卡。
我终于放下心来:看来这个月的全勤奖是暂时保住了。
走到工位,像往常一般打开了电脑。他满目疑惑地盯着电脑桌面,我什么都没有解释,有些得意地等着他主动来问我。
没想到他居然按照我脑子里的记忆开始有模有样地学着处理我的工作。一开始速度慢得令人发指,但慢慢熟悉起来后就快了不少,至少是不细看不至于露馅的地步。
看来还是只聪明的鬼。
他学得专心,看起来对这份新工作非常感兴趣的样子。我盯着桌面上每天要要打交道的图标有些百无聊赖。
[话说你叫什么?]
他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手上的动作,[为什么问这个?]
我听出他话里的防备,有些不解。只是问个名字而已,至于这么不情愿吗?难道鬼的名字不能轻易告诉别人?
不过在我的不懈追问下他还是慢慢打出了两个字。
[以夭?这名字挺特别的,我倒是很少见有人取夭字为名的。]
他没有说话,我意识到这样好像不太礼貌,补救一般加了一句,[不过《诗经》有云‘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论语》里也有说‘子之燕居,申申如也,夭夭如也。’给你取名的人大概是希望你健康快乐地长大吧。]
[……也许吧。]
[那你姓什么?应该不会是姓‘以’吧?]
[忘记了。]
这种事情也能忘记,难道……我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你死了很久吗?]
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嗯,很久了。]
一股突如其来的心伤袭来,连带着我也有些低落,没有兴趣再问其他。
03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我正催促以夭赶紧走人时,却被告知组长让我去办公室,有事找。
我心里咯噔一下,明白大概是为了之前客户投诉的事,忙打预防针,[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以夭不明所以,我呵呵一笑,[总之待会无论说什么你都忍着就是了。]
果然进了办公室后组长就开始语气不善,滔滔不绝半个小时后终于气急败坏:“招头猪来做得都比你好!”
话虽然难听,但实际也没什么杀伤力,平时的我都默不作声,但可惜今天的我不只是我。
“你怎么知道,难道猪是你亲戚,打电话告诉你说它能做得更好吗?”
一瞬间组长愣住了,我也愣住了。
两个人的办公室里,这句字正腔圆带着三分薄凉的话格外清晰。话音落地后便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那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眼见组长即将爆发,我急忙上前一步,虚心认错,刻苦反思。
在我的再三保证下,组长终于肯放人了。
我长舒一口气,正准备找“罪魁祸首”算账时,突然意识到不对劲——我的身体怎么又由我自己控制了?
[因为你刚刚强制把我压下来了。]以夭满身低压,看起来心情非常差。
[什么意思?我不是答应将身体借给你了吗,还能再拿回来?]
[我既附身在你身上,那你便是主魂,我是附魂,主魂意识足够强就能将附魂强制压下,要回身体的支配权。]他不情愿地解释完,又加了一句,[下次再有这种情况你提前说一句,我会主动退让将身体交给你。]
原来被鬼附身还有这么多道理,我今天真是长见识了。
感受到他那股想要骂人的怒火,我忙问,[我刚刚那样让你受伤了吗?]
以夭愣了一下,[没有,不过感觉很不爽。]
虽然没办法体验,不过联想了一下打游戏打到一半突然被人顶号的经历,那感觉确实挺不爽的。
但是想到刚刚的事情,我又没办法同情他,[谁让你反驳的,都跟你说了忍着就好。]
以夭无辜地回答,[又不是我要这么说的,是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我只是帮你说出来而已。而且他这么说你都不生气吗?怼我的时候倒是挺会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