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枫条件反射把区云压在身下，双臂紧紧地拥着她，像是拥着绝世的珍宝。
她感觉到他的心跳，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感觉到他的唇，贴在她的颈边。
区云感觉到自己的脸蓦然发烫。
火光在黑夜亮起，又在黑夜中转瞬熄灭。
一
今夜，灯光璀璨。
区云抛出水袖的瞬间，鼓点响起。她一步一步踏在舞台，又仿佛踏在所有人的心尖。她是月神，是青鸟，是云间一抹月光，挥出的柔软变得有形，白雾将她拥簇。
跳翻转，燕子穿林，前空翻——区云在最后一个鼓点落下的时候，从空中落下。从夜晚的仙人，变回了尘世的区云。
掌声连绵不绝。
区云在舞台中央，听着全场喝彩，明白她赢了。
二
“妈妈这里有人掰弯我！”
“不好意思介绍一下这是我老婆。”
“楼上做梦。”
“楼上的楼上请在喝啤酒的时候吃一粒头孢，谢谢合作！”
区云翻着评论，掩饰不住眉间得意。虽然唱歌演戏她有待提高，但跳舞——放眼娱乐圈，肯定没人比她更擅长。
老板让她去《惊才绝艳》选秀当飞行嘉宾的决定真是太明智了！按照这个势头，假以时日，她早晚能从花瓶转型成功！
区云乐滋滋地走进工作室。
“恭喜你。”见区云一脸喜色，陈兰皮笑肉不笑地鼓掌。
区云被网络上的称赞冲昏了头，误以为是对她昨天跳舞的夸赞，忙不迭谦虚，“一般般啦——”
陈兰一怔，随即欣慰颔首，“本来想恭喜你提名金拖把最烂女主角奖，现在看你很有自知之明。”
区云的笑容冻在脸上。
金拖把奖，是对娱乐圈人士最大的嘲讽。它由国内顶级导演共同设立，用以评选每年演技最烂，剧本最烂，颜值最烂的演员等等，其评选过程透明，公正，无猫腻。就连想走后门逃奖，都会被评委挂在网上喷。
“还有一个坏消息。”陈兰说。
区云隐隐约约觉得大事不妙。
“这个消息，是老板通知我的。”
区云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
陈兰欣赏着区云难得一见的颜艺，施施然说风凉话，“老板还说了，她在考虑和你解约。”
区云顿时苦下脸，眼泪在几秒内积蓄在眼眶，挣扎，“可是，是老板给我定位，让我当花瓶的……”
陈兰闻言，冷笑一声，“老板说她错了，花瓶还能插花，你的脑子只能装水，演技半点儿挤不进你的脑子。”
这是老板能说出来的话。区云想象着老板在电话另一头说这句话时的表情，只觉得天昏地暗，头晕眼花。
不过区云的演技的确不像话。出道这几年，隔壁黄天天单打独斗，都快拿大满贯了，区云却停留在新手区止步不前，她作为经纪人都嫌丢人。陈兰忽视区云可怜兮兮的表情，继续当没有感情的传声筒，“老板给了你两个选择，第一，午饭前手写三千字检讨，放到她桌子上。”
“第二参加今天下午，总部大楼落成的剪彩——”
“我选二！”区云当机立断。
“然后把检讨当面交给她。”陈兰把剩下的说完。
区云如霜打的茄子被蹂躏的娇花，整个人无精打采。她真的太天真，才会在刚刚一瞬间以为老板宽容善良！
三
粉丝提前收到了消息，早早候在大楼外等区云抵达。区云下车的时候，被各色写满她名字的横幅灯牌吸引目光，忍不住和粉丝寒暄了一会儿。
她乍一进剪彩现场，正想找个角落藏起来，却一个男人堵住去路。男人一身脏兮兮的工装，似乎刚从工地赶来。区云对那张脸隐约有印象，却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检讨呢？”男人笑眯眯伸手，“我替你转交。”
区云苦着脸把检讨书递给他。虽然不认识是谁，但交检讨这种丢人现眼的事，还是不认识为妙！
男人随意地翻了翻，卷成卷塞进身边一只小箱子里。他的动作很快，区云只来得及看到一团肉色。
“想我没有？”江枫锁好箱子，见区云盯着他，忍不住调戏。
区云暗地对其轻佻报以鄙夷，“您是……”
江枫脸色一变，“我是江枫。”
区云恍然大悟，记起对方是她采访宋悦、林幼安时的一个背景板。
江枫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一会儿我上去剪彩，你就站我旁边。”
区云顿时对江枫刮目相看。看打扮，他虽然是个搬砖的，但能够在大楼落成现场亲自剪彩，肯定不是普通搬砖的。
在主持人的呼唤声中，区云怀抱对江枫的好奇，与他双双上台。彩带横在两人身前，台下各家记者满座，还有不少各界名流。区云本来有点儿紧张，但余光瞥见江枫气定神闲的模样，忽然就放松了。
主持人递来剪刀，台下摄像机咔咔开始记录。江枫忽然叫了她一声。
区云抬头，迎面看见一张嘴落下来，停在她的嘴上。
全场死寂。然后喀嚓声疯狂响起，记者们沉浸在突发大事件的狂喜中，瞬间站起来往这边跑，想拿第一手信息。
“区云，请问这位是谁？是你男朋友吗？”
“这么做是想要公开吗？”
“区云，作为一个花瓶，你认为你有资格恋爱吗？”
“请问你对粉丝将会有的态度持什么看法？”
闪光灯快要把区云的眼睛闪瞎了，记者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变成了混乱，吵得她头晕脑胀。区云想拨开人群逃走，却无处可逃。
身后江枫被挤得焦躁，大吼，“都闭嘴！”
记者们愣了。趁着空档，江枫拉起区云就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去地下停车场。
“你怎么能随便亲我？”刚一停下，区云就甩开江枫的手。记者说的对，她作为一个花瓶，不能随便谈恋爱，江枫这一亲，很可能造成她职业生涯最大危机。
“我没有随便，”江枫目光灼灼，“我早就想亲你了。”
“你——”
区云瘪嘴，面对江枫的无赖无力又愤懑。她跺脚，“我告诉你，你惹麻烦了！我的粉丝不会放过你！我老板也会整你！”
“你在关心我？”
“我在警告你！”区云气对方脸皮之厚。她望见自己的宝马X5，赶紧走人坐进后座，气呼呼，“开车！”
隔着车窗，对比江枫被追赶而来的记者包围得无处可逃，而自己扬长而去，区云心里多少好受了些。
区云猛地意识到哪里不对——
太安静了，她的助理怎么会这么安静——区云看着驾驶座的人，对方口罩帽子全副武装，只露出一双眼睛。
她上错了车！
“停车！”区云拉住车把手，“我上错车你怎么不说呀，快停车！”
对方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区云开始慌乱，用力掰着把手，试图打开车门——锁住了。
“快停车！我要报警了！”区云掏出手机翻着电话簿。对方突然急刹车，区云顺着惯性一头撞在前座，手机也摔了下去。她伸手去捡，后颈传来触电的疼痛，整个人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四
很冷，如同吃完迟到三个小时的外卖，称体重发现自己胖了十斤，告诉男朋友后，男朋友非但没有安慰，反而单方面分手，还让你还给他请你喝奶茶花的28块5毛那种冷。
区云在冷风中睁开双眼，仰头看暗淡的天空。她闭眼之前还是烈阳灿烂，现在睁眼却阴风惨淡。
区云往四周看，目之所及只有光秃秃的水泥，和一个眼镜男。眼镜男盯着她，眼里闪着灼热的光。
眼镜男凑上前，“老婆，你醒啦？”
区云一怔，“你是？”
“我是你的亲亲老公啊，”眼镜男近乎虔诚地亲了亲区云的脸颊，“老婆我好爱你，你跳舞可真好看。我们一起死吧，以后你只给我一个人跳舞。”
区云浑身上下的血都凉透了。
他是私生饭。
区云知道私生饭可怕，追车跟踪私闯民宅什么都做得出来，但是想和偶像一起死的私生饭，这就离谱了吧？
眼镜男伸手抱住区云，给她看捆绑在两人腰间的炸弹，他神经质地低喃，“老婆你不要怕，你看，时间一到，我们就真正在一起了。”
“请冷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活着你死缠烂打，说不定还能吃上区云。”楼下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