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6月25日晴
我和她，已经商量好了，就在后天晚上。我们要让他，为当年的事，付出代价！是他害得我，不能再行医救人，失去了光明璀璨的未来……他该死！
我干民警干了十多年，经手过的案子大大小小，不计其数。
找过失窃的电动车，也破获过近百万的诈骗案；逮过喝酒闹事的小混混，也抓过背着几条人命的通缉犯。
一句话说，什么样的情况，我都见识过。
可在我的职业生涯里，有一件案子，让我至今记忆犹新。
说实话，那是我办过最简单的，也是最复杂的案子……
大家至今不相信，案件的真实性。
网上多次戏称是，另有内情的无头案。
说是警察为了结案，随便编出来的死法。
说死者，眼睛都闭不上……
十年前，我刚从警校毕业。
根据公安联考的成绩，在原户籍地的某派出所里，参加工作。
刚工作没多久，就赶上了一个见血的案子。
实话实说，当时的心情，还是很不一样的。
刚毕业的小年轻，一腔热血，满腹正义。
想象着电视情节里，什么曲折难解的杀人案，最好能一举破获，将光和正义，还给受害者。
可当我到了现场，就不禁有些失望。
那是一起，大学生跳楼自杀案。
死者叫小航，是当地师范大学的一名大二学生。
死亡时间是在晚上十点到次日凌晨四点。
地点在学校北边的烂尾楼附近，没有监控。
死因是高空落地时，惯性导致的肋骨骨折，刺入内脏，破裂死亡。
紧跟而来的，两名刑侦人员，认真勘察了现场。
第一，没有搏斗痕迹、没有其他人的足印。
第二，法医对尸表进行了基础检查，没有发现除坠亡之外，其他的伤痕。
这也就排除了一种可能——即，死者不是死后，被扔下去的。
我们根据现场，初步判断，小航很有可能是自杀。
并且，我们还在现场，发现了一张疑似遗书的纸条。
一张白纸，非常干净，1.0黑色中性笔写着大大的三个字。
——对不起。
这无疑加深了，我们对自杀的判断。
因此我们猜想，小航是感情受挫，又或者是遭遇校园暴力，所以才选择轻生。
那时候的大学校园，远没有现在干净。
大学生失恋了，又或者被校园暴力了，一时想不开，所以选择跳楼。
很多年后，我再回想这个判断，却是十分沉重的……
我和师父简单了解了一下小航的背景。
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小航家境殷实，父母虽然离异，但各自都算个成功人士，经常出入海外谈生意。
这在十年前，已经是普通人眼里，很了不得的了。
而小航本人，虽然是个男孩子，但性格温和，不抽烟不喝酒，人际关系也很简单。
在学校里，也是非常受师生欢迎的。
压根不存在什么校园暴力一说。
调查到这，我们也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小航这妥妥的人生赢家。
是钱花得不香，还是豪车坐着不爽？
什么事需要他死？
因此，自杀的判断，画上了一个问号。
我在心里忍不住想，难道是他杀？
他杀之后，伪造遗书，重新布置案发现场，这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我心里藏不住事，马上跟师父分享了我的想法。
但师父摇了摇头，说：“仅仅是死因不明，没办法证明小航就是他杀，更没办法给这案子定性。等详细的尸检报告出来吧。”
我们在等的同时，也没闲着。
我们找到了报警人，也就是第一案发人了解情况。
报警人叫李文，45岁，是大学里的一位医学系老师。
李文说：“我当天，视频给学生讲课，到凌晨三点左右的时候，才结束。我久坐，容易腰肌劳损，就想出去走走，回来再休息。”
“而北边的废弃楼，是我散步的必经之路，所以发现了小航，我马上报了警。”
我点点头，如实记录。
单从这段描述上来说，没什么大问题，起码死亡时间是对得上的。
我们又简单的问了一些问题，都是关于小航的。
比如小航的性格，和实际相处等等。
其实更重要的是，我需要知道，李文对小航的印象和熟悉程度。
师父默许了我的询问。
李文顿了顿，说：“其实我跟小航，不是师生，更像是朋友吧，我们都对哲学非常感兴趣，参加过同一个兴趣俱乐部，感情算是…嗯，深厚。”
“哲学？”
师父顿了顿，和我对视一眼。
我们俩都想到了在小航宿舍，发现的大量人文哲学书籍。
这也对上了。
我和师父也没多作他想。
又循例问了李文其他问题，一一记录后，就让他离开了。
临走时，师父翻了翻资料，有些讶异的问：“原来李老师，是仁和医院的眼科主任医师啊。”
我一听，有些惊讶。
李文才45岁，就已经是副主任医师，还是仁和医院的？
这种金灿灿的凤凰蛋，简直是当代青年的楷模。
我羡慕地说“这么年轻就是副主任医师了，前途不可限量啊。”
李文淡笑着说：“都是虚名而已。”
我只当他在谦虚。
“走吧，李老师，我送你出去。”
对于楷模，我亲自给他送了出去，希望能沾到他，勤奋上进的福气。
李文彬彬有礼的起身，跟我一道出了门。
走了两步，他就状似无意的说：“我很希望能够尽早查出真相，还受害者一个公道。”
我觉得这番话有些奇怪。
但具体奇怪在哪，我当时并没有想到。
因为保密条例的缘故，我也没有跟他讨论案情。
来到一楼大厅，正好听到同事，走近喊了我一声。
我正要应声，没想到一道黑影，恶狼似的扑了上来。
由于黑影速度太快，几乎来不及防御，第一反应就是躲开，然而紧接着，就听到一阵阵低吼。
只看那道黑影猛地扑倒了李文，然后疯了似的往他身上招呼。
而李文，仅仅用左手无力的反抗着，显得无力极了。
我骂了一声，真没想到李文近一米八的个子，竟然这么弱，连个反击都没有。
我毫不犹豫，立刻扑了过去，死死抱住那黑影，不让他动弹。
但黑影像猛兽一样，不断的挣扎着，企图殴打李文，嘴里还不干不净的，见我阻拦，更是照我肚子，毫不客气的打了几拳。
同事当机立断，立刻把黑影双臂一拧，拷住了他。
我挨了不少下，暗暗骂娘后，站起身来，有些不痛快的问：“我说，这男的谁啊，哪抓来的嫌疑人？”
同事迟疑了下，说：“这人，就是小航的父亲……”
我操。
这他妈哪跟哪啊，合着警察被死者家属给揍了。
这我还真不能说什么，总得体谅死者家属难过的心情不是。
可这父亲，丝毫没有觉悟。
只看他眼神赤红，恶狠狠地盯着李文，恨不能把他杀了一样。
“你个庸医，你他妈还老子儿子！你他妈还老子儿子！”
“警察，警察，你们快抓他！就是他杀了我儿子！就是他！快把他抓起来，执行死刑！”
李文轻蔑地扫了扫对方，没说话，沉着脸走了。
我当然不能就凭借，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随便抓人了。
要论起来，刚才这男的，可是无端攻击他人了。
我晃了晃手，只能暗骂自己倒霉，也没打算追究。
“得了，人家李老师都不计较，我也算了，先带他去做笔录吧。”
我是想一起进询问室的。
主要是对这男的，这么过激的行为，比较好奇。
再加上，他刚才一口咬定李文的话，让我很难不多想。
我正要过去换岗，谁知道身后，师父低低的叫了我一声。
他沉着脸，说：“笔迹核对报告，尸检报告都出来了。”
我想也没想，赶忙过去看。
笔迹核对显示，遗书上‘对不起’三个字，确实是小航的笔记。
其实这倒没什么要紧的。
三个字而已，要存心作伪证，仿起来是非常简单的。
最关键的点，还是尸检报告。
要看小航体内，有没有服用过安眠药一类，可以致人昏迷的药物。
又或者胃部残渣里，是否有别的蛛丝马迹。
再不济，指甲缝里，总该有点皮肤组织什么的吧。
然而令我感到惊诧的是，这些统统没有！
没有人犯罪，可以完美到这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