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哥一个秘密,他计划去杀一个人。
有一天,那个人死了,但是他们都说我是凶手。
我在我哥房间见过他的照片。
破落的城中村,头顶电线杂乱交错,地上流着一滩污水。房子之间紧密相接,明明是白天,却昏暗得如同天黑。
不知哪儿传来的油烟,呛得我不住咳嗽。
我缓过劲来,发现本来跟着的人已不见踪影。
我小心跨过脚下的污水,往前寻了几条巷子,一无所获。
家里空无一人,我来到哥哥房门前,敲了敲门,大声喊:“哥,你在吗?”
等了片刻,门那边没有任何声响,哥哥不在家。
我拧开门走进房间,径直拉开衣柜。
衣柜门后贴着几张便笺和一张照片,便笺上写有时间地点,
“晚上10点,新城工地上班”
“早上9点下班,喜洋洋便利店买酒”
“9点15分,杨姨面店”
……
最上面是一张约40来岁男人的照片,身材浮肿,头发凌乱,满脸横肉,下巴一道寸长的疤痕,更显眉目狰狞。
照片上写了个红色的“死”字,正好落在头上。
我拿起杂乱的衣服,底下是一些瓶瓶罐罐,还有一捆麻绳和宽胶带。
翻了翻,发现角落多了一把手术刀,泛着冷光。
我抿抿嘴,把东西恢复原样,离开房间。
“醒醒!”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人影绰绰。
“先送医院。”
我被抬到担架上,一阵颠簸,我的头偏向左侧。
视线穿过人群,我看到一个人仰面躺在地上,满身血污,胸口不见起伏。
我把头转回去,随即陷入昏睡。
我再次醒来时,已经在医院病房,床前站着两位警官,一男一女,都是一脸严肃。
我靠着床头坐起,掩在被子下的手心握紧,感觉到湿意。
我怯怯开口:“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女警官自称姓周,男的自称姓宋。
周警官首先开口说道:“王可盈,今天发生了一起命案,张荣被杀害,因为你在现场,怀疑你跟这起命案有关,请你协助调查。”
我愕然,“命案?张荣是谁?我什么时候在现场?”
两人对视一眼,皱起眉头,周警官给我讲发生了什么。
2012年8月14日,西城天和公寓301室发生一宗命案,报案人是该公寓房东李女士。
死者是一名46岁男性,叫张荣,在附近工地做夜班保安。
由于张荣拖欠房租快半个月,下午2时,李女士上门来找他收租。
李女士敲了好久的门都没人答应,打电话给张荣,隔着门能听到室内传来的电话铃声。
李女士知道张荣在家,于是拿出备用钥匙开门。
一打开门,她发现张荣仰面躺在客厅,浑身都是血,不知死活。
李女士立马报警。
警方和120到场后,发现张荣已经去世,同时也发现了躺倒在卧室门口的我。
张荣身体多处紧要部位划伤,导致失血过多死亡。
我身上有些挣扎伤痕,但都是轻微伤,由于吸入过量乙醚昏倒。
经过现场勘查,找到一把手术刀,目测是凶器。
“你为什么会在301室?”男警官问。
我迷茫望着前方,“我不知道……我没去301,我早上去剧院上班,再然后,我记得我在剧院,然后就在医院了。”
宋警官递给我一张照片,接着问:“你见过这个男人吗?”
我接过照片打量,眼球颤动,片刻把照片还给宋警官,摇摇头:“没印象。”
周警官说:“这是本案的死者,张荣。”
接着聊了几个小时,我被来回盘问一番。
最后离开前,他们采集我的血液和指纹样本,并嘱咐我近日不能离开本地,随时接受警方召唤。
我望着黑色的身形消失在视线,这才放松下来,躺倒在床上。
其实,我见过那个男人,那是哥哥衣柜门上照片里的男人。
过了两天,来了三位警官,其中看起来年龄最大的男警官自称刘强,是张荣案子的负责人。
“请跟我们走一趟。”刘警官言笑不苟,沟壑的脸庞让人生出惧意。
临出门前,我回头看了一眼哥哥的房门,他一直没回来。
审讯室。
上回见过的周警官坐在我对面,面前放着一沓资料。
她盯着我不说话,眉眼尽是冷意,被她看得我心里发毛。
片刻,她才开口说:“现在的证据都显示是你杀了张荣,你怎么说?”
“什么?!”我瞪大双眼,惊呼,“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怎么可能杀人?上次我都已经说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在301,我也不认识那个什么张荣!”
周警官眉头紧锁,“你在现场看到第3人吗?”顿了顿,“我们只在现场发现你跟张荣的痕迹。”
周警官把她面前的资料推向我,“遗留在现场的手术刀上面只有你的指纹,在张荣指甲缝检测出你的DNA。”
她抽出几张照片,一一排好,示意我看,“案发当天的监控显示,你是到了剧院,9点20分,你自行离开。虽然这栋楼没有监控,但是天和公寓隔一条街上的超市监控在9点48分拍到你的身影。监控上看到,很明显,你是清醒的。”
“别否认了。”周警官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我抖了一下,心脏怦怦直跳,一脸茫然,“我不知道啊,我都很配合你们找凶手,怎么变成我是凶手?”
眼泪不自觉滑落过脸颊,落在纸上,形成一个一个圆圈,套紧我心脏。
周警官面色凝重,也许没见过证据都摆在面前,却一直否认的嫌疑犯。
“我想见我哥,王可颂,我想见见他可以吗?”我问。
周警官怔了怔,“我需要请示,你的家属应该都知道这件事了。”说完起身离开。
我趴在桌子上闭上眼。
虽然房间看似没人,但我肯定一定有人在监视着。
过了好一会儿,听到门外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好几个人推门进来。
打头的正是刘强警官,他面色怪异望着我,其余几人一脸不可思议。
刘强警官问:“你为什么要见王可颂?”
我咬了咬口腔内侧软肉,痛意泛开,深呼吸,说:“可能是他杀了人,陷害我。”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我告诉对方,王可颂在家里藏有的东西和照片。
刘强警官看一眼手中资料,接着瞄我一眼,眼中疑惑之色愈深。
他问:“为什么王可颂要杀他?”
我还是坚持什么都不知道。
他拿出一张照片放在我面前,“这是你说的王可颂吗?”
照片上是一个青年,相貌堂堂,青春四溢,脸带灿烂笑容,眉眼间与我有几分相像。
“嗯。”我轻声答应。
刘强警官坐直身体,盯着我,不放过我任何表情,一字一顿地说:“但是他五年前已经死了。”
犹如平地惊雷。
“不可能!”我睁大双眼,呼吸急促,“他一直在啊!”
我抓紧刘警官衣袖,带着期盼:“去找我爸妈,肯定是你们搞错了。”
“这是他的死亡证明。”他把一张纸放在我面前。
我瞬间全身发软,椅子也坐不住,滑倒在地。
感觉有人拽我起来,我起不来,全身往下坠,然后嚎啕大哭。
2007年7月,王可颂和朋友去四川徒步。
在深山中,他发生高山反应,刚好遇上大雾迷路,抢救不及时离世。
近些年来,谁是我哥?
我抱膝坐在床头,木然盯着门边的阴影。
有只小虫从暗处爬出来,爬过暗与明的分界线,直奔对面。
“咯吱!”
门被打开。
小虫被踩死了。
周警官说:“王可盈出来。”
我被带到一个狭小没有窗口的房间,坐下后,右手无名指和食指分别夹上两个黑色的夹子,胸前缠绕一圈线路,左上臂带上血压计,电线连着不远处的装置。
我想,这是要测谎。
刘强警官坐在我对面,说:“就张荣的案子继续审讯,请你如实作答。”
“嗯。”我垂下眼眸,双手交叠放在大腿上,夹着黑夹子的手指不自觉抖了抖。
“你的姓名?”
“王可盈。”绿灯。
“你的职业?”
“话剧演员。”绿灯。
……
“张荣是你杀的吗?”
“不是。”绿灯。
他脸色一变,身体往前倾,“你认识张荣吗?”
“不认识。”绿灯。
他绷紧脸,喊人进来调整设备和我身上的装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