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狐一族，有恩必报。
这是族里自古以来的规矩。
可就是这规矩，让我皮毛尽毁、内丹被挖，成了族里最废的一只狐狸。
我捂住流血的伤口，踉跄地在林子里逃命。
已是子时，可余鹤依旧在后面穷追不舍。
「夭夭啊，你跑不掉的！」
「夭夭，主人抓到你可要惩罚你了。」
这个死变态！
我咬咬牙，加快了些速度。
可很快，余鹤就追了上来。
他对着我甩了一鞭子，我躲闪不及，被打倒在地。
「夭夭啊，都叫你别跑了。」
「我养了你一年，你竟还想着逃，真的很寒主人的心啊。」
我愤恨地看着他，烈火焚身的痛苦仿佛又开始了。
当初要不是他算计我，我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我乃言狐，有恩必报是我们一族的规矩。
可我自小就不喜欢这迂腐的族规。
这对我来说，是枷锁、是禁锢。
有恩报恩确实必要，但为什么非得在恩人身边待满一年，还必须听从恩人的命令？
若那人挟恩图报，坏事做尽，是个恶人又该如何？
为了不被族规束缚，我从小就拼命修炼。
我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强大，就不会给别人帮助我的机会，那我就不会有所谓的“恩人”。
可我还是着了余鹤的道。
一年前，我刚刚下山，就被余鹤设计。
他排了一出“救了我”的好戏。
我才明白，他自始至终都知道我是言狐。
可身体内的族规印记自动让我认余鹤为恩人。
我必须在余鹤身边待满一年，他却认为他已经成了我的主人。
他为了争权夺势，让我杀人、魅惑，干一切我不愿的事情。
不愿的后果就是族规的惩罚——烈火焚身。
许是余鹤不想我这枚棋子就这样毁掉，所以他不再勉强我做事。
我倒真成了宠物，成了他泄愤的工具。
只要他在外面受了气或者有一点不顺心的事情，就会拿出专门克制言狐的长鞭，一遍遍地抽打我。
直到我遍体鳞伤，趴在地上像死鱼一样不再动弹，他才会感到舒心。
就这样，一次次，反反复复，我的皮毛不再雪白靓丽。
就在今天，一年之期即将结束，族规的印记松动了很多。
我找准时机逃了出来，可还是被余鹤这个变态追上了。
余鹤步步紧逼，我害怕地往后缩。
「夭夭，你可真不听话，我要好好惩罚夭夭，让夭夭长长记性。」
说完后，长鞭继续朝着我甩了过来。
我暗自提气，想动用内丹的力量，但丹田处一片空荡。
我这才想起，内丹已经被余鹤给挖了。
寒风凛冽，却不及我此刻的心凉。
难道我今晚就要死在这儿了吗？
可惜啊，我马上就要自由了的。
我无力地待在原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根鞭子离我越来越近。
我闭上眼睛，但是预期的疼痛并没有出现。
我张开眼，面前站着个少年，他就这么挡在我身前，一手抓住了余鹤的鞭子，反手将鞭子甩在了余鹤的脸上，接着使出法术打翻了余鹤带来的人。
少年没做太多纠缠，就带着我逃了，我还能隐隐约约地听到余鹤在后面气急败坏的声音。
彻底逃远了之后，我跟少年拉开距离，戒备地看着他。
「你是谁？」
少年笑嘻嘻地回道：「我叫裴渊，是个捉妖师。」
捉妖师！
我再往后退了几步，可裴渊让我不要害怕，他说他是个只捉坏妖的捉妖师。
他说自己无门无派，教导他的师父也已经死了，现在孤身一人替雇主抓点坏妖挣点钱。
「你怎知我就不是坏妖？」
「我捉了那么多坏妖，还没见过哪个坏妖像你这么惨。」
裴渊围着我转了一圈，盯着我的狼狈的样子，“啧啧啧”个不停。
「那个变态明显就更像坏人。」
裴渊对余鹤的称呼，让我很难不认同。
我对裴渊道谢后就要离开。
可走不出几步后，我的双脚就像扎了根，根本挪不动。
糟了。
我一看时辰，子时已过，我脱离了余鹤的掌控。
可如今，裴渊竟成了我的恩人。
我不得不再次跟着裴渊，直到一年结束。
「这什么破规矩！」
我诧异于裴渊得知言狐规矩后的愤怒，他不应该高兴自己得了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吗？
又想到他的身手，我自嘲地笑笑，也没准他是在愤怒自己带了个累赘。
但裴渊却是轻轻地拍着我的肩，神色郑重：「你放心，我会帮你夺回内丹的。」
「相信我，在这一年里，我不会像余鹤那样让你做恶。」
「在我这里，你依旧是自由的。」
我不信他的承诺。
不过，现在只能跟着他，如果真能夺回内丹那是再好不过。
裴渊悄悄跟我说他没钱的时候，我嘴里的鸡腿突然不香了。
「你不是抓了很多恶妖，换了不少钱吗？」
裴渊摊手，表示无奈。
「这一路上给你抓了不少名贵的药，钱已经用光了。」
我有点愧疚，毕竟这一路花的都是裴渊的钱，而且大部分支出的确是给我买了药。
「那现在怎么办？」
我掂了掂手里的鸡腿，这桌菜还没付钱呢。
裴渊无奈地笑了笑，然后凑近我的耳朵悄声说了一句：「就当吃霸王餐吧。」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裴渊一把拉着跑了。
店家带着人追了上来。
「我们能不跑了吗？」
虽然我的伤基本上算好了，但跟着裴渊一起跑还是有点吃力。
裴渊白了我一眼：「你难道想留下来洗盘子？」
「快变回原形，我抱着你跑。」
我：「不变！」
我表面上的伤口虽然好了，但我皮毛还未长好，没有一根狐狸毛，光秃秃的皮上全是火烧后留下的焦黑。
难看极了。
虽然我现在也是个光头，但我戴着帷帽，总比原形好点。
裴渊催促：「快点。」
恩人的命令不得违抗，我不得不变回了原形。
以为会得到嘲笑，但裴渊却是把我捞在怀里，从我的脑袋轻轻地摸到背脊。
「受苦了。」
裴渊温柔地拍了拍我的脑袋，用指尖轻捻我的耳朵尖。
我浑身一僵，慢慢把脑袋埋在了裴渊的怀里。
等到裴渊把我放下的时候，我才发现我们已经处在一片密林之中。
「这里是青鸦坡。」
「现在你的伤好了，可以开始治你的毛发了。这里有一味药草，能够让毛发在一夜之间就生长出来。」
「我想应该很适合你。」
我心里微热。
而后猛然惊醒，摇摇头，暗自警告自己不能被迷惑。
都怪裴渊这小子笑得太温柔了些。
我扯开话题，和裴渊边走边寻找着那味药材。
没多久，就在一处浓密的灌木丛里找到了。
「没错，就是它，和书上长得一模一样。」
我欣喜，正要伸手去扯，却没想到有人更快一步。
不对，应该是妖。
眼前这个打扮艳丽的孔雀妖正小心地把药草捧在手里，生怕损坏一点。
「喂，这是我们先找到的。」
孔雀妖斜瞟了我一眼，嗤笑道：「但我先拿到了。」
说完就不理会我们，很快就使出法术离开。
这是……带着恢复我毛发的宝贝跑了？
「裴渊，快带着我跟上那孔雀妖！」
不等裴渊开口，我立马变回原形，利落地跳进了他的怀里，用爪子在他手臂处点了点，催促他快点。
裴渊笑着点头，而后抱着我的手紧了紧，很快就朝着孔雀妖追去了。
我们一路跟着孔雀妖，发现他出现在了一个凡人女子的闺阁之中。
二人动作亲密，相互依偎。
更令人吃惊的是，那女子也没有头发。
想必，那孔雀妖取药草是为了这女子吧。
即使这样，这药草也是我先看中的。
我和裴渊现身，那女子面色惊讶了一瞬，很快就平静下来。
「花孔雀，把这药还给我们！」
「楚寻，这草药是你抢来的？」
那女子开口了，声音如长相一般清丽柔和。
孔雀妖急了，辩解道：「不是的，袅袅，这药草是我先拔的。」
名叫袅袅的女子让楚寻那个孔雀妖把药草还给我们。
楚寻不肯，袅袅蹙着眉头生气。
楚寻没法子，不情不愿地把草药给了我。
我看那袅袅虽然在意自己的头发，但也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
想了想，我把药让给了她。
我是妖，我的头发即使没用草药，也会慢慢长出来。
可她是凡人，等到再次长发及腰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