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来了。
此刻他正站在我床边,俯下身在我耳边呼着粗重的喘息,不时发出阴森的笑声。
我的后背全部汗湿了,紧闭着双眼,无法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这份压迫感才消失。我的小腿无法控制的颤抖着,又过了很久,我才惊醒的睁开了眼睛。
天已经亮了。
我疯了似的下床去检查家里的门窗,包括柜子和床下面。都锁得完好无损,就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他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自从妈妈死后,他就出现了。
每日每夜,折磨着我。
我又忍不住颤抖起来,我平抚着心情给杨烨打了一个电话。
“杨烨……他昨晚又来了……我真的快受不了了……”
“杨烨,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电话里的男人沉默了一下。
“露露,你只是最近心里压力太大了,乖乖把药吃了就能睡个好觉。”
“我还有点忙,会尽快回来的。”
杨烨总是这样敷衍我,自从他出现后,杨烨就不再温柔哄我了。
我看着床头柜上摆着的三瓶药,还是乖乖吃了下去。不管怎样,它能让我睡个安稳的觉。
……
今天是妈妈的忌日。
我请了假去公墓给妈妈上柱香。
吱呀作响的大巴车,让我格外的犯困。不知道是昨晚没有睡好的缘故,还是真的精神压力太大,我在车上沉沉睡去。
司机最后皱着眉头摇醒了我,终点站的公墓,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问司机末班车什么时候来,师傅告诉我,他很忌讳这条路线,从不跑夜班,如果我还要坐他的车,就在6点前回到这里。
我看了一眼手表,现在9点30分。
我答应了司机,开始朝着公墓走去。
太阳很烈,在我的左侧烤的脸颊滚烫滚烫的。
感觉走了很久,才走进了公墓。
似乎和上次来的时候一样,这座公墓冷冷清清,地面上已经有了厚厚一层积灰。
我走到妈妈墓前,恭敬的上了三支香,仔细清扫了骨灰盒上的积灰。明明上次来就清扫过了,短时间内又积了不少。
香坛似乎也被人清扫过,没有烧完剩下的短签。
妈妈旁边的隔间似乎来了一位新婆婆,我记不大清楚了。
很奇怪。
但是每到这个时候我又会打消念头。
“露娃啊,是你回来啦。”
我被吓了一跳,手上的刷子也掉在了地上。一回头才发现是是妈妈村里的一个老人,小时候还吓唬过我,说我是妈妈和野男人生的孩子。
“......我回来看看妈妈。”
“是应该多回来看看……要孝顺,你妈妈多孤单呐,真是可怜……”
婆婆年纪大了,精神上有些问题,常常说些胡话。再加上独来独往的,村里也常常有人被吓到。
我和她无话可说,毕竟我每次来她都说着同样的话,从没变过。
我匆匆就离开公墓,发现公墓里只有我来去的脚印。
她怎么进来公墓的?
天空呈现出漫天的火烧云,染的天边血红血红。
这很奇怪,明明还是早上,怎么会呈现黄昏的景色。
手表上显示着12点过5分。
我掏出手机,已经是5点35分。我看着上午给杨烨打过的电话,清清楚楚显示着8:45。
时间过得这么快吗?
回想起司机和我说过的话。
我没来得及思考就狂奔去车站赶车。
来的时候没发现,两边的稻田里,扎了不少稻草人,我在赶路中匆匆扫了一眼,没有驻足观看。
奔跑的余光,瞥见了一个站着笔直的男人在路边望着你微笑。
是他!
他为什么会跟到这里!
我猛的转身朝四周看去,他又消失了。
“你不要过来!”
我的脚步开始乱了,我拼了命的朝远方小的像个圆点的车站跑去,内心痛苦不堪。
我慌慌张张赶上了车,车上还是只有我一个乘客。我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平定着呼吸。
司机好像不是来的时候的那一个。
“师傅,早上那个司机没过来呀?”
司机远远的坐在前方,没有回话。
“师傅。”
司机以一种抽搐的方式动了一下脖子,我看到了他的侧脸。
我瞪大了双眼,是他!
长刘海下那双阴森恶心的眼睛,我怎么也不会忘记。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你滚啊!”
“我会报警的!”
“你跑不掉的!啊!”
我的脑袋一阵阵的刺痛,我捂着脑袋,车身一个颠簸,我从座位上滚下来,撞在了凳脚昏了过去。
“喂!”
“你醒醒呀!喂!”
“这个味真的是......喂!”
感觉身边有人在推搡着我,我一个激灵的睁开眼睛坐起。抓着我的包包朝四周挥去。
“你不要过来啊!”
四周闹哄的声音,一下子让我清醒了。
我还在车上,眼前就是早上开车的那个大叔。
“他在哪里!那个混蛋在哪里!”
我在极度惊吓后,哭得歇斯底里。周围陆续上车的乘客,都不敢靠近我。
“有病就去医院啊!发什么疯。”
司机大叔骂骂咧咧的转过身去,我盯着大叔回到驾驶位的背影,渐渐安静了下来。哭过后就呆滞的坐在座位上看着窗外的街景,直到大巴车开向了终点站。
我感觉自己可能有病。
等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随手将沾了黄泥的脏兮兮的包包丢在了一边。
家里黑灯瞎火,杨烨还是没有回来。
我太累了,那一晚我睡的很沉,他没有出现。
……
早上起来似乎神清气爽,我给杨烨打了一个电话。
“妈妈的忌日,你为什么没有去?”
“我很忙。”
“你在忙什么?一天到晚不回家!你还把这里当家吗?”
“我过几天会回来。你记得吃药。”
杨烨挂断电话,我生气的一把将手机摔了出去。
我有些记不清杨烨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家了,从妈妈死后,杨烨就变了一个人。
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
我很讨厌水,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它会让我的皮肤很疼很疼,然后开始化脓,流水。所以我讨厌下雨,我也讨厌洗澡。我不想接触和水有关的一切。
妈妈每天在外面喝到天昏地暗,从我记事起,家里就只有杨烨和妈妈。
我很害怕下雨天,因为下雨天的生意会变得很差,妈妈回来就会疯狂得打我,打完我又抱着我痛苦的流泪道歉。杨烨就躲在门外偷偷地看着我,不敢说话。
我从来没有怪过妈妈,因为家里都是妈妈供我们吃喝上学。
我没有朋友,同学不愿意靠近我,说我是怪胎。
我只有妈妈。还有杨烨吧?
后来长大一点,杨烨也辍学出去打工了。
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很孤独,很痛苦。
因为只有在深夜,我才能感觉到我旁边的床榻陷进去了。
是妈妈回来了。只有妈妈回来了,我才能安心的睡下。
妈妈已经很久没有打过我了,她总是表扬杨烨听话懂事,让我很嫉妒。
又是在一个大雨的夜晚,我发烧了,我虚弱的喊着妈妈,但是妈妈没有回来。
夜里烧的迷糊,我感觉到了床榻的塌陷。
我吃力地睁开眼睛,却看到一个男人站在妈妈那头的床边一动不动。
窗外下着大雨,我以为是杨烨进了房间,刚准备开口,窗外一道闪电劈了下来。
这个男人不是杨烨。
又一道闪电劈下,我透过窗户,看到了他长长的刘海遮盖住了狭长的眼睛,惨白的面容下挂着一个瘆人的微笑。
我想呼喊杨烨,但是我全身僵硬的动弹不得。
我紧紧闭着眼睛,感受到床榻下陷得更深了。
他发出低低的惨笑声,在我旁边掐死了妈妈。
妈妈似乎挣扎着抓住了我的手,死死的抠进了我的肉里。没过一会就无力的松开了。
我躺在一旁无助的颤抖,持续的高烧让我很难保持着清醒。
我就这样昏迷过去了……
我没有看到妈妈的尸体,是杨烨处理的。
杨烨告诉我,妈妈死了。
他把尸体拖回了村里,找的村里炼钢炉的师傅把妈妈烧了。
因为没钱去殡仪馆火化。
我开始变得发疯。
我拿家里能砸的一切丢向杨烨。
“我没有见到妈妈最后一面,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啊!”
杨烨被我丢过来的碎玻璃片划伤了脸,他站在那里沉默不语。
我扑向杨烨哭喊着他,我看见了杀人犯!
那个恶心的杀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