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中的徐娘
出身名门的她嫁给了独眼王爷
她百般讨好换不来真心
于是自甘堕落以半面妆视人
“王爷用一只眼睛看人
我就只化半张脸的妆容”
从高门贵女到淫乱妒妇
揭开梁元帝徐妃的一生
一
殿外下了雨,刺骨的冷,我拉过锦被,多往自己身上盖了些,身边却传来一声轻轻的冷哼。
“佩儿,我冷。”
我转身看着身侧的男人,他很是安静,像一只猫一样睡着,梦中的呓语都在唤我的名字,如若这个人是萧绎,我不知道该有多开心。
夫妻总是同心的,我才想起萧绎,他就带着人冲进来了。
萧绎瞎了一只眼,另外一只眼冷漠无情地看着我,我期待这一幕很多年了,我要他一纸休书,我要他还我自由,我收拾东西滚回徐家,也好过在这诺大的皇宫里寂静死去。
身边的暨季江忽然惊醒了,他此刻又像一条狗,慌乱地从床上滚下来,光着身子跪倒在地,一个大臣,爬上了皇帝妃子的床,这条罪名足以让我们九族全无。
可萧绎走了,带着他的一只冷眼走了。
暨季江慌了神问我,会不会有事?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我盼着他杀了我,或者让我滚回家,我盼着出事。
清晨,太阳还没有照到大梁都城建康,我就被萧绎的内官召去了。
我是萧绎的妻子,同他见面的次数,掰着手指头都能数清,这次似乎是他今年第一次召见我。
我冷笑着站在殿前,盼着他能说些严厉的,比如让我收拾东西滚回家。
良久,内官终于传出话来。
“徐妃,暨季江在外面同人说起与你颠鸾倒凤一事,说柏直之地的狗老了,仍能狩猎,溧阳之地的马老了,还是骏马,徐娘虽老,犹尚多情。”
我不在乎,我脸皮已经厚了,刀剑也刺不穿了,暨季江不过是个有几分姿色的侍臣,一场权色利用罢了。
我昂首挺胸道:“萧绎,你送我回家,我还你后宫清净。”
里面的人没说话,萧绎是个阴沉的帝王,我从来揣测不到他的心,就像我费尽心思也得不到他的一丝爱一样。
我没等他传话,就转身离开了。
我出身名门,才学不亚于男子,我要去找个花场对诗饮酒,这皇宫四方的高墙就像囚笼,困住我的羽翼。
我独自坐在宫中喝酒,回盼我的姻缘,就像一场闹剧,我何时走到这一步的,我都快记不清了。
只记得那是个云淡风轻的日子,父亲说,皇上要赐婚了。
徐家从前朝就开始辅佐帝王,如今改朝换代,新君要让自己的势力和旧贵族的势力紧密相连,就想了赐婚这个法子。
我与太子萧统年纪相仿,大晋安郡王萧纲两岁,又大湘东王萧绎七岁,就连父亲也也猜着,大约是要嫁去太子府,或者晋安郡王。
可偏偏是嫁给了萧绎,陛下曾自信于自己的医术,导致萧绎瞎了一只眼,又自信于自己说媒的能力,导致我的一生断送在了这深宫中。
听闻我的夫婿是瞎了一只眼睛的萧绎时,我在徐府里大闹了一场,但大局已定,我没有反抗的机会,我只祈求着,萧绎能真心待我。
我就如此,从徐家千金小姐,变成了湘东王妃。
二
我又给自己斟满一杯,倘若回到出嫁那天就好了,我宁愿驾驶那牛车跳入河里,也不要嫁入湘东王府。
出嫁那天,是宫里算的吉日。
我抬着金丝红绸扇却面,教引嬷嬷说了,却面扇要一直抬着,入了洞房才能取下,婚姻才能长久。
我紧紧握着金柄,手心冒汗,牛车缓缓走在建康城道上,我幻想着萧绎的模样。
传闻他本和太子一样,都是难得的才子,俊美无边,奈何少年时患病,当今圣上亲手医治,由于医术不到家,导致萧绎瞎了一只眼,否则他与太子之间,必有一争。
父亲劝我说,萧绎虽然患有眼疾,也比我小,可他是七王,我嫁给他就可以安安稳稳做一辈子的王妃,免去后宫之争。
车子忽然摇晃起来,没来由地吹来阵阵妖风,拉车的青牛哞哞地叫唤着。
我总觉得我的车子都要被吹飞了,风没止,又飘起雨来,车顶噼里啪啦响起,下起了冰雹。
不仅我心里慌,全建康城的人都慌了。
摇晃间,我的却面扇忽然掉落,我看着那面金扇,似乎在扇面上,窥见了我的未来。
椒房内,两侧红烛烛火摇曳。
我幻想过无数次萧绎同我见面的场景,我会唤他夫君,他会唤我娘子,或是其他,我总在想,他会不会唤我一声“昭佩”,或是“佩儿”。
房门推开,我还没瞧见人,就听见他说了一句。
“今日天气,甚是诡异。”
我哑然,缄默无声,缩着自己的身躯。我比他大七岁,教引嬷嬷说,怕湘东王年纪小太拘谨,让我主动些,可纵然我才情高出大梁无数女子,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将我扇子取下,他瞎了一只眼,故而那只眼睛被蒙上了。父亲说湘东王十分忌讳别人说他的眼睛,让我一定要谨言慎行。
他明明只有一只眼睛,偏偏那只眼睛如此好看,明亮如星,他是个样貌端端的少年,倘若眼睛没瞎,也是个如谪仙一般的人。
我样貌平平,嫁给他也算是扯平了。
我轻轻唤了一声:“夫君?”
他淡然一笑:“从未有人这么唤过我。”
我听闻此话,自然是欣喜的,从今以后我们便是夫妻,这世间又多了一对才子佳人,闲散夫妇。
可我还没有开心个够,却又听到他说:“我不太习惯,不然你还是唤我湘东王?”
我愣神良久,也淡淡笑了笑:“好,湘东王殿下。”
或许是我出嫁前看不起他瞎了一只眼,现在轮到他看不起我,样貌平平。
三
侍女匆匆跑来,跌跪在我面前:“娘娘,不好了。”
我将酒杯重重砸在她脑袋上,看她忍着疼痛不敢哭的模样,我笑着问:“怎么了?”
“暨季江,他死了。”
我暗自吞咽一口,口中残余的酒味淡了一层,屋外桃花开得真好,茂密的花,开满枝头,本来在庭院里,却拼了命地往门口长,可惜我不喜欢桃花。
就像我当年,百般讨好他,却还是不被他喜欢。
那时,府里已经不仅只有我一个女人了,他不来看我,我也不在意。
我有一子一女,我的儿子萧方等,是萧绎的嫡长子,这湘东王府里纵然是有成千上万个美人,终究是过眼云烟,我才是当家主母。
可萧绎不肯来看我,连累了我的儿女,他们天天问我,父亲去哪了。
我看着镜子里的我,我是个样貌平平的女子,便每日浓妆,妄图改变我的容貌,可府里美人无数,我如何都不能脱颖而出。
我卸下浓妆,淡扫娥眉,取下头上繁琐的珠钗宝石,只留素钗和几朵珠花,衣裳也从建康城所追求的艳丽明媚,换成了淡雅衣裙。
萧绎很喜欢同文人墨客一起谈诗论画,他们萧氏兄弟在诗文一事上,似乎都甚是喜爱。
我自幼饱读诗书,稍作准备,游走在建康城诸位才子之间,游刃有余,我手捧香茗,淡淡看着他人写诗。
萧绎走到我身边,他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站着,似乎只是向众人表示,我是他湘东王的人。
半晌,我忍不住了,我开口道:“王爷,我的孩子们,想见你一面。”
我听到他轻叹了一声,才对我说:“你是湘东王妃,不宜抛头露面。”
我知道他的意思,我长相一般,许是他觉得丢脸了。
我命人取来酒,世人偷偷唤他“独眼龙”,我都未曾以此取笑他,他却怪我长得不好。
都说杯酒解千愁,我已经喝了许多了,却仍是愁绪难解。
听我身边的侍女说,我烂醉如泥,萧绎撑着笑脸,在众人面前对我很是宽容,任由我吃酒发疯。
我是被他背回来的,我在他的背上说着醉话:“世诚,你若不喜欢我,就一纸休书,将我送回徐家,我们一别两宽,各不相欠。”
“闭嘴。”
我没闭嘴,我吐了,我吐了他满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