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青鸾剑刺入我胸膛的那一刻，我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我从一出生就知道，这是我命定的结局。
我三岁习武，七岁练剑，一生只为一件事。
数百年之前，一场与魔族的战争，害的仙女姐姐丢了性命。
传说这清幽谷数百年前最美的仙女。
为此青徵失了魂魄一般，不吃不喝就是一百年，直到我出现于此。
那日，他泛着一叶轻舟而来，出现在水云之间，像极了天上的神仙。
我唤他作“上仙”，他答应了，眼角还带着一抹余笑。
“你到何处来，又到何处去？”他问我。
“我，我不记得了。”醒来的时候，我身上插着箭，血水早已浸湿了衣服，又躺在这陌生的滩涂，连来时的路也全然忘记了。
“凡人，休要骗我！”他手拿拂尘在我头顶敲了一下，语气更是透着三分冷冽与严厉。
他看了我良久，最终轻启朱唇：“既然你我遇见，便是有缘，看你有三分慧根，我收你为徒，你跟着我学武，如何？”
“甚好。”我点头答应，跪在地上就要拜师。
“清幽谷不比别的地方，没有那么大的规矩，不必跪。”
他转过身去，背对着我，朝着雾霭深深处走去。
我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不敢多说半个字。
“嗷！”
若说习武，这清幽谷的鞭子也是厉害，轻轻打在身上，赫然便是一道血痕。上仙说要教我习武，责罚更是不留半分情面。
不过，这一鞭子，倒是让我想起些许从前的记忆来。
我这身子是硬朗的，想必也是自幼习武，否则必不能扛得住上仙的鞭子。
“你想什么呢？”
若水为我上药，看着我身上的鞭痕，泪流不止，“你莫要怪罪上仙，他这也是相思心切，恨不得早日和如画姐姐重逢。”
“如画，那位女上仙？”我问道。
我自民间便曾听过她的传说，传闻仙界与魔族大战，人间也遭了殃。为了救黎民于水火，如画死在了魔王的刀下，自此长眠于清幽谷。
“她不是死了么？”我疑惑，人死不能复生，我以为神仙也如此。
“是死了。”若水答，“但上仙寻得一良方，可让如画仙子起死回生，这也是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说这话的时候，若水的眼睛里都是哀叹，看我的时候，更是掩不住的怜悯。
哦，我想起来了。
我来清幽谷的时候，是撑着船的。
乡亲们送我上的船，我这才来了清幽谷，不过是为了拜在上仙门下，替他救回心爱之人。
如画，三界中名声最大的女仙之一，用我一小小凡人的生命去换回她的复活，想来还是值得的。
自此，我便断了对上仙的一丁点念想，更加刻苦地练武。
一心赴死，想来也觉得好笑。
只是，从那开始，上仙便不再说什么，责罚我的次数则是愈发变少。
是啊，能有人心甘情愿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回他的所爱之人，他自然没有话说。
只是我好奇，若是要救回如画仙子，折了我的三魂七魄也就罢了，为何偏要我每日刻苦练武？
若水告诉我：“寻常人的身子禁不住强大的仙气，如若魂魄不强健，恐怕未等仙子复活，便一命呜呼。所以练武，是为了能够撑得久一点，确保能够将仙子复活。”
“姑娘不必担心，若是练的好了，没准救活了仙子，还能剩下一口气，倒也不必送命。”
话还未说完，上仙便黑着脸进来了。
若水挨了打，为着多嘴告诉我这些事。
“你莫要多想，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坐在床榻旁，几番欲言又止。
“我知道。”我并不在意这些，不过也是区区一条凡人性命，“只是我想不通，为什么偏偏是我？”
民间不乏练武奇才，体魄强健者更是大有人在，如画女仙战功赫赫，想必愿意为她殒命者也不在少数，我只是好奇，为何偏偏选中了我？
他静静地看着我，并不说话。
“时间一到，你自然会明白的。”
我看着他明亮的眸子，温柔地垂下眼睑，牵起我因为常年练剑而生满茧子的小手。恍惚间，他突然问我：“练功累不累？”
“自然是累的。”我怕挨打，但也不会说谎。
而且眼下，上仙也并没有要责罚我的意思。
他点点头，站起身来，淡淡地说：“既然累，那就不练了。”
我蓦然，裹着长袍于闺中等着，整夜瑟瑟发抖，就怕哪一日突然被抓了去，剥皮抽筋，用一场由来已久的古老仪式换回那如画女仙的性命。
可自那日起，上仙居然真的没有叫我再练武，也不再提起如画女仙的事。
我竟然过了几百年安生日子，于这清幽谷中赏花弄月，好不自在。
直到有一日月圆，上仙独自去人间采那桃花酿的玉露琼浆。我原想同他一起去，可他却不肯，只让我守着清幽谷，他回来之前不准离开。
我有些生气。
虽然上仙平日里对我有些严格，但是每逢月圆之夜，总要挑一个好去处带我去赏月，美酒与点心，自然也是不缺的。
这次不带我，我颇有些不满。
想来我守在上仙身边，终有一日要为他所爱之人赴死，我便觉得，就算从他这里拿了些好处也不算什么。上仙也必定如此想，否则也不能好吃好喝地将养我。
“姑娘莫要伤心。”若水一如往常劝着我。
“上仙这次独自一人外出，想来又是去了紫微星君处，三界，恐怕要有大事发生。”
“大事？”我坐在藤椅上，悠闲地喝着茶，“我来清幽谷几百年，过着清汤寡水的日子，除了你们告诉我我快死了以外，从不曾听说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若说在这了无人烟的地方呆久了，人的性格果真会变。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清幽谷的茶水太过猛烈，我喝久了，脾气也大了许多。就连若水也怕我三分，哪怕她在这待的时间比我还早了上千年。
“姑娘日日练功，上仙怕打扰了姑娘，三界之间的动荡之事，自然是不肯同姑娘说的。”若水一边泡茶，一边淡淡地说。
清幽谷是个小地方，若水是这里唯一的侍女。上仙是这块的主人，我来之前，大约有千年的时间，都是他二人守着此处。、
我来这之后，人虽多了一口，却从未热闹起来。
按说，清幽谷，凡间通往仙界的去处之一，应当人来人往才是，不知为何却显得如此凄凉。
“坐吧，你我二人，喝茶赏月，也挺好。”我拉着若水坐在露台处的一方石凳上，看着漆黑的天空中赫然映着一轮圆月。
“月亮有什么好看的。”若水笑着，微微吐槽，“每逢十五都是月圆，千百年来一模一样，没什么稀罕。”
我笑：“你就不想家？”
“家？”若水漠然地看着我，“我的家，早在千年前的那一次三界大战中化为灰烬，若不是上仙救了我，如今姑娘是看不见我的。”
“三界大战，千年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常听人提起千年前的那次混战，但是从不曾有人细说。但凡有人提起，都是一语带过，不肯多言，再问，便是一阵摇头唏嘘。
若水本也不想多说，但是看到我渴求的目光，最终还是忍不住了。
“千年之前，三界发生过一次巨大的动荡。”
“魔王与仙界产生隔阂，众魔与诸仙混战于清幽谷。此处，是通往仙界的必经之路，也是最后一道屏障，所以上仙们必须守住此处。”若水悠悠地说，“那时我还在凡间，只看见天边金光乍现，百姓乱作一团，天空中黑雾缭绕。”
“后来的事情，我也是听上仙所说。如画女仙在那次混战中，被魔王的诛仙剑刺死。上仙痛苦不已，拼了性命也要找魔王报仇。最终天庭出面，令双方和解，上仙不再找魔王报仇，魔王也不再入侵清幽谷，进而打仙界的主意，这才换来三界千年以来的和平。”
“那么人间……”
“姑娘有所不知啊，神魔混战，遭殃的还是人间啊。”若水的眼神透露出些许悲伤，“不过，我已不在人间千年之久，许多事，倒也忘了，忘了好啊……”
虽然她不再继续说，但是从她的眼神当中，我似乎看到了千年之前的痛，只是在清幽谷待得久，被表面这股子淡漠掩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