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寻,是我的救命恩人,他有一个喜欢的女子叫青云,她身子骨弱,经历过战乱后身子更差了,于是何寻便违背了组织的命令来保护她。我又想起那个梦,铁骑从我身上踏过,我哭喊着,声音淹没在兵戈之中,没有人来救我,我的手骨被踩断,脸被划烂,我躺在冰天雪地里,挣扎着,久久没有咽气。
我,是作为替身被制作出来的。
可是这不重要,反正,一个杀手,早晚是要魂消暗处的。
我顶着一张什么样的面皮去赴死,又有什么可重要的呢?
“芸娘——”
我猛的回神,脖子立刻触到一抹寒意。
“若我是你的敌人,你此刻已经没命了。”
他眉头紧皱,眼里带着一些不耐烦。
我理亏,这便低下头道:“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他眉头皱的更深了,一用力将我推开半步,而后将剑插在地上。
“再有下次,你丢的就不是剑了。”
我不敢看他远去的背影,只能看着地上的剑。我蹲下,慢慢的将剑捡起,换了以前,恐怕眼泪早止不住了,可是后来,慢慢的也就习惯了。反正这个世间,总能让我习惯许多不习惯的。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铁骑从我身上踏过,我哭喊着,声音淹没在兵戈之中,没有人来救我。我的手骨被踩断,我的脸被划烂,我躺在冰天雪地里,挣扎着,久久没有咽气。
“芸娘——”
我猛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衣物上真盖了一层薄薄的雪,我慌的身子抖了一下,雪便飘落了些下去。
“芸姐姐?”
青云的声音忽从屋檐下方传来。
我向下望去,发现青云正在下方笑望着我。何寻站在青云的身旁,小心翼翼的扶着她。
青云身子骨弱,经历过战乱后身子更差了,于是何寻便违背了组织的命令来保护她。
而何寻,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做什么,我自然也是要跟着做什么的。
我应了一声,便继续躺在檐角上了,这个位置很好,可以望见远处的湖和山雪。
青云在下方笑道:“芸姐姐,你看这雪下的多大呀,到了晚上的时候,大概就可以堆的很厚了吧!”
我刚想说什么,却听见何寻立刻在下方接道:“雪也瞧过了,先回屋子吧,你身子弱,受不得风雪这样吹。”
我不用看,也晓得他是一副怎样温柔的面容。
青云:“寻哥哥惯会取笑我,我怎会吹一会儿风就病了呢,芸姐姐还在檐上呢,也不见寻哥哥你催芸姐姐下来,只欺负我一人罢了。”
何寻明显的愣了一愣,而后继续哄道:“芸娘自是和你不一样的,你乖乖的,我先送你回屋子吧。”
这些扭捏的话我听得烦,这便将耳朵捂住望天,有雪落到了我的眼里,一片几片,眼里装不下了,便又流了出来。
躺着躺着,这便没来由的想到了一些往事。
那时,我误入战乱之地,伤了身子毁了容颜,是何寻在冰天雪地里将我救回,又四处求了名医整治我的脸。
当然,这些都是有代价的,于是我被何寻带回了这个地方,这里,有一个容貌与我生的特别像的女子,她唤青云,于是我被何寻取名芸。
何寻告诉我,我是青云的替身,所以,青云的家仇要由我去报,若有一天事发而我们不敌,那我就要替青云去死,这样青云就可以脱身隐居了。
我倒是想为了省麻烦直接隐居的,可青云是不肯的,毕竟血海深仇岂能说忘就忘,而且,敌人似乎知道青云没死,这些年也没少派人出来。
所以其实我也想明白了,若有一天我死了,死在众人的面前,那么真正的青云便能高枕无忧了。
反正,我是没有一条活路可走的,我早该死的。
我感觉脸上有一些温热,这便轻轻虚开眼睛瞧去,而后便发现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在我脸周围晃。
我冷声道:“要杀就杀。”
何寻闻言手停滞在半空,我起身,抖落了一身的雪。
何寻:“你这样大意,总有一天会命丧他人之手。”
我又坐下,不动声色的将位置挪的离他远了两步,“那有什么关系?反正我早该死的,今天不死,明天不死,后天也会死。”
他眉头微皱,压低声音道:“青云的仇一天不报,你就不能死。”
我觉得有些好笑,可是又懒的反驳他,毕竟我的命本就是因此而再生的。
可我又不甘心这样落下风,于是我鬼使神差的靠近他,压低了声音道:“你可别这样盯着我,毕竟我的脸跟青云生的一模一样,你可别有一天混淆了我和她。”
他闻言,鼻息轻哼了一声,“不可能的,就算青云有一天自己错认了自己,我也不会错认她。”
我被这话震惊了一下,顷刻间,又觉得十分的好笑。
毕竟这世间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这世间荒谬的事情多了去了,就像我躺在冰天雪地中时,又哪里会想得到自己并不会死,不仅没死,还白白得了一张这样动人心魄的面容。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我沉默了。
他却又开口了,又恢复到一贯的冷静,“芸娘,三日之后,镇远将军府,少将军沈裴。”
沈家,这个我倒是略有耳闻,听闻少将军沈裴从小便熟读兵法,从小使得一手好枪法,十六岁时,更是凭借剿灭叛军一战成名。
而这所谓的叛军嘛,应该就是林氏将军府了,林青云一族。
两家本是交好的关系,同为武将,部下还有联姻,林家事发后,沈家为了撇清关系,便当了先锋。
此一番,也是功名美名尽收囊中,封了镇远将军府。
镇远,镇的是山河,镇的是林家满门的尸骨。
那就去吧,反正我从来没得选。
夜——
将军府戒备森严,我与何寻分两个方向进攻,若两个同时混进去最好,若一人被发现了,那就将人都引了去,给另一个人下手的机会,若两人不幸同时被发现,那就是我死。
我会掩护他逃走,然后以青云的身份死去,以后的种种,也就跟我没有关系了。
我一个旋转翻身跃上高墙,借着朦胧夜色踩着青瓦慢行,高墙外边种着树,我的影子便隐在树斑驳的影中,但因为是冬天的缘故,树的叶子不算多,稍不注意,还是极有可能被人发现的。
幸好,我对将军府,很熟。
我绕过前阁楼,然后从荷花池中潜水过去,之所以在这落雪的冬日选择荷花池,一是因为护卫猜不到,二是因为何寻猜不到,第三嘛,自然是最贴合实际的,荷花池从阁楼下方四通八达,而其中一条就直通到少将军沈裴的院子。
自十六岁被何寻捡回来起,我就一直被逼着练剑,最开始,我杀的是兔子,然后是鹿,再然后是狼。
狼很凶狠,险些要了我的命,可最后还是我赢了,从此我就觉得杀人比杀狼还简单,因为狼有锋利的牙齿,可以咬住我的胳膊,而人只需一抹脖子。
可渐渐的,我又觉得狼不及人凶狠,因为某些人的毒牙都在肚子里,说话间,才会喷射着毒液,继而在这世间以口舌搅弄风云,开口催人刀起,闭口在暗处瞧别人头落,何其阴毒。
我憋气游了许久,到了沈裴的院子,我才在灯火照不到的暗处悄悄探起了头。
不远处灯火通明,沈裴正在院里喝酒,喝酒好啊,手起刀落的时候,大抵连人都瞧不分明。
我靠近墙侧起身,黑衣湿哒哒的贴着我的皮肤,我感觉自己在控制不住的抖。面巾已经湿透了,我理了理,又重新戴到了脸上,好冷,我感觉自己的牙齿在打架。
我提着剑,慢悠悠的朝那边移过去。听说,少将军沈裴功夫很好,一柄长枪曾连挑数十人,不过,他为人自大,独处的时候不喜护卫靠近院子。
“阿云——”
我被沈裴这突然的开口吓了一跳,这便隐在墙角不敢动作。
他对着一池残荷,并未瞧我这处,莫非真醉了?
因我靠近墙,所以可以听见墙那边细微整齐的步伐声,想来是时机到了。
我一个翻身跃上墙,正好暴露在一众护卫的眼前,然后,我在一阵惊呼中又跳回了墙下,继而提着剑向沈裴冲了过去。
沈裴原先还迷醉着,待我靠近,这便似突然清醒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