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若笑得眼睛弯弯的像个月亮，她在外人面前向来都是谨慎安静的，只有在哥哥面前才会笑得这般开心。“对啊！哥哥永远都是若若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哥哥。”
听完这话，若若以为哥哥会开心一点，没想到他反而微微蹙着眉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怎么了哥哥？”若若向他摇了摇手。
手腕瞬间被他握住，她看见他的目光中是她从未见过的情绪，他说：“我不做你的哥哥。”这个情绪，她竟读不懂。
哥哥怎么，还是不喜欢她！
那年若若十岁，她性格安静，在一群活泼的孩子里，总显得格格不入。
林家父母来时，一眼便瞧中了她，说小清不喜欢闹腾的孩子，若若的性格他应该会喜欢。
那时若若有一个模糊的认知——她必须让那个小清喜欢她。
若若第一次来林家，第一个看见的就是林问清，一个坐在画板前执笔作画的少年，夕阳通过窗户照得他头发是红棕色的，五官隐藏在阴影之下。
听到动静的少年抬头望过来，若若看清了那张脸，“一个很白很好看的哥哥”，这是若若对林问清的第一印象。
“若若，这是哥哥，林问清，过去看看哥哥。”林爸林妈轻轻推了下她。
若若知道，她在这个家里的意义就是眼前这个哥哥。她胆怯又小心，前去靠近他，“哥哥，我叫若若。”
林问清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也没有理她，瞥了她一眼就转回了头。小女孩的声音软软糯糯，脸也白白嫩嫩的，又有点肥，像个包子。
若若有些不知所措，不行，她得得到他的喜欢，她不想再回孤儿院了！
她回头望了一眼林爸林妈，他们看着她，满眼都是期望，她终于鼓起勇气拉了拉少年的衣角，不是作画的那只手的袖子，只是衣服下摆的衣角。谁知少年理也不理她，放下画笔，直径上楼了。
若若顿时红了眼眶，泪水啪嗒啪嗒往下掉，即使林爸林妈怎么安慰，她心里也落下了“他不喜欢她”的这个事实。
爸爸妈妈说，哥哥会喜欢她的。小小年纪的她知道了，自己好像必须获得哥哥的喜欢。
哥哥第一次跟她说话，是在她来林家的第三天晚上，林妈妈为了增进他们的感情，让她给哥哥送牛奶，她敲了很久的门，房里也没有任何动静，林妈妈让她直接进去。
她其实很害怕哥哥，但是她只能打开门。
房里黑漆漆的，她刚想打开灯，就听到面前不远处，好像是哥哥说：“谁让你进来的？”
她停下了摸索开关的手，小声回答：“是妈妈。”
“妈妈也是你叫的？你凭什么？”
哥哥的声音带着怒气，若若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因为她不能叫妈妈吗？
若若没敢说话，鼓起勇气按下灯开关，突然的光亮让她眼睛好一会才适应，眼前的少年不知何时靠她这么近，她看见他眼眶微红，似乎非常疲惫，皮肤白得几近透明。
“妈妈，妈妈让我给哥哥送牛奶。”
哥哥在打量她，从她的脸看到她穿着拖鞋的脚。
“你凭什么？”
她看见哥哥笑了，但是笑得非常不友好，她鸡皮疙瘩起来了。
“若若，若若只是想让哥哥喜欢若若。”她的手紧紧握着牛奶杯，缓缓递给哥哥。
感觉哥哥在竭尽克制自己，他缓缓闭了闭眼睛，说道：“放那吧。”
若若走过去放下牛奶杯，刚要走，就听见哥哥说：“告诉妈妈，我不想喝牛奶，我会睡的。”哥哥的声音好像一直都是沙哑的，这句话又让若若感觉他好像很疲惫。
虽然不知那话什么意思，若若还是一字一句转告了林妈妈，林妈妈发呆了很久，然后笑着摸了摸若若的头说：“妈妈知道了。”
其实若若感到很奇怪。
她在孤儿院见过很多恩爱的夫妻来领养，相互搂着，或者牵着手。但是林爸爸林妈妈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她看得出来。
而且她在三楼阳台发呆的时候，总是看见林妈妈被一个陌生男人送回来，他们会互相搂抱和亲吻，他们好像才像夫妻。
这些即使她猜到了什么，她也不能表现出来，如果她都能看出来，那哥哥呢？哥哥是不是也知道？
若若自认为自己真的对哥哥很好，她想帮哥哥洗画笔，哥哥生气得不让。衣服有阿姨洗，若若就想帮哥哥洗内内，这一次难得见哥哥没有生气，但是他脸颊通红地夺走了她手上的内内。
她只是想讨好他，怎么这么难！
哥哥的脾气也很奇怪，有时候吃饭声音大一点他会直接扔筷子上楼，有时候在他画画时不小心碰到他，他又没什么反应继续画画。
若若在心里叫前者坏哥哥，叫后者乖哥哥。
在这个家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小心思，若若只想在这里好好长大，她总是想办法亲近哥哥。
但是哥哥不许她姓林，他说她凭什么？这个时候若若已经有点习惯他说“你凭什么”这句话了，后来她学会了一招，就是哥哥脾气差的时候她装聋，难听的她不听，但是在哥哥安静下来的时候她又会贴过去缠着哥哥。
这种还算和谐的生活过了四年，直到有一天，她陪着哥哥在外面采光时，目睹了那个陌生的叔叔送林妈妈回来，他们在车里亲吻。
哥哥当即砸了所有东西，连画板也被砸断了，然后转身跑了，这一切在远处车内的林妈妈都没有发觉，若若一个人追上去。
若若追着哥哥的脚步找了许久，在一个黑暗的巷子里找到了蹲在阴影处的哥哥，他手里不知道哪来的红色粉笔，蹲在地上画着什么，很乱，很杂。
若若不知道他在画什么，只知道现在的他，很难过，很孤独，杂乱的画里溢出一种痛苦。
她缓缓靠近，随后蹲在他旁边，伸手抱住眼前的少年，他已经很高了，即使二人都蹲在地上，她都要直起身子去抱蜷缩的他。
胡乱作画的手顿时停住了，却将粉笔紧紧握在手心，若若抱着他，看不见他的神情，但微微颤抖的身体暴露了他的情绪，他没有推开她已然是让她惊讶万分。
她听见他咬牙切齿地说：“我是真讨厌你。”
她早就知道哥哥不喜欢她的事实了。
哥哥不想回去，她就陪哥哥呆坐在公园的秋千上。她的两只腿刚好能点到地，真希望哥哥能晃悠她一下，但是哥哥只是闭着眼睛靠在秋千的铁链边。
哥哥生病了。
这是她来林家这四年观察了许久才发觉的。
什么病她不清楚，只知道哥哥情绪极不稳定，但是似乎只有在他沉迷画画的时候才是最安静的。
他们被妈妈找回去的时候，哥哥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安静地被林妈妈带回去。
林妈妈对她说：“以后看好哥哥，别让哥哥乱跑了。”
若若只得点了点头，她看着哥哥一回家又开始画画。
“若若，让哥哥去睡觉吧，十点多了。”林妈妈说。
若若认为现在不应该打扰他，但是她也无法违抗林妈妈。她缓缓靠近哥哥，小声说道：“哥哥，该睡觉了。”
哥哥不理她。
他一直都这样，大多时候都视她为空气，偶尔会凶她几句。
他现在一定很难受，画画是他表达情绪的方式，也是他隐藏情绪的方式。她不该打扰他。
她转身对林妈妈说：“妈妈，让哥哥画吧。”
小女孩的表情坚毅又带点心疼，目光微闪，让林妈妈愣住了，这是若若第一次反驳她。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身后画画的男孩手中的画笔微微一顿。
哥哥因为生病，一直都是请家教在家中教导，医生说不建议入学，但是哥哥很聪明，很多都不用家教教，哥哥自己看一遍书就做得出题目。这些是林妈妈告诉若若的，林妈妈希望以后即使他们不在了，若若也可以照顾哥哥。
其实来林家的七年之间，若若已经把林问清当成自己的亲哥哥一般，也并没有说是在照顾他，更多的是陪伴。
她能看出来这几年哥哥对她态度好了很多，并不是病情好了，只是对她一个人亲近了一点，也就是没有再骂她“凭什么”了。
还有半年若若就高考了，看着画画的哥哥，她第一次叫他名字，“林问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