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长姐真是费心了,补送了我一份大大的及笄厚礼,把我敲晕替嫁给克死三位夫人的将军。结果,大红喜服还在身上穿着,可再出门时,满将军府飘着绢白色的孝绫,奴仆跪在地上跟我说:夫人,将军遇刺身亡了,这偌大的将军府,都是您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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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小姐,再过十天是您的生辰,您就及笄了,贺家四公子应是欢喜得很,您的成亲日子将近。”如梅欢快的声音响起。
如梅是我身边的大丫头,八岁便跟在我的身边,也是个命苦的。
我——户部张侍郎的三小姐,张婉柔,亲生的娘原是张府当家主母的陪嫁丫头,生我时难产,亲娘去了,便记在当家主母名下。
张府有六个女儿,大小姐和二小姐都是嫡出,自我以下便是庶出,这嫡庶如云泥之别,满盛京皆知张府的大小姐与二小姐,才貌双全,名动京城;而我这个三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稀松。
闻听如梅的声音,我淡淡一笑,却没有她的欢快之情:“他欢不欢喜,我是不知。”
“哎?三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无事,你怎回来的这么早,不是去给大姐姐收拾嫁妆吗?”
“奴婢见无事就跑回来了,三小姐,现在满府的下人都在为大小姐忙碌着,不差奴婢一人的,您身边就奴婢和如兰,都被叫去了,奴婢可是不放心的。”
“小心又要被掌事妈妈责罚。”
如梅俏皮一笑,便自顾自的忙去了。
转眼就是张府大小姐——张婉芳出嫁的日子,在我及笄后的第四日,家中所有姐妹都来道贺,却见我的大姐姐,脸上毫无喜色,眼神清冷冷地扫视着一众姐妹。
所有人深知,张侍郎为了巴结新贵,将如花似玉的女儿嫁给一年前新鲜出炉的镇北将军——刘志勇,为继室。
对,是继室,还是继继继室,这一年盛京流言风起,镇北将军发妻病故后,就一娶再娶,可个个都是命短的,我这大姐姐是第四任继室了,人人都传镇北将军克妻,可父亲却还是要嫁女。
大姐姐忽然清冷出声:“都出去吧,三妹妹,你留下和大姐姐说说话?”
我微微颔首应声,见所有人都被大姐姐打发出去了,包括我身边的如梅和如兰;当房中只剩我姐妹二人时,我正浅笑望着她,见她眼中也是带笑,却是极冷的笑意,嘴唇微动:“三妹妹生辰及笄大姐姐送你一份贺礼吧。”
“啊?大姐姐不是送过了吗?怎还要……”
后脑一震,被重重一击,眼前发黑,最后能记住的就是张婉芳那勾起嘴角得逞的笑意……
再睁眼时,满眼都是大红喜色,我撑着身子要起来,疼,头疼,抬手摸了摸后脑,触手可及一个肿得老大的包,肿涨肿涨的疼。
疼,让我回忆起发生的事,张婉芳,是她,我在哪,心下一紧,慌乱起身,一个陌生的房间,垂头看自己身上,一袭大红嫁衣,我的老天,我?她?我们这是交换了,她要我替她出嫁?不行,绝对不行。
正欲开口唤人,房门被推开,一个中年仆妇打扮的人,款步走至我面前,低声道“夫人,您醒了?”
我忽得瞪大眼睛,这声音就算是压得再低,却也让我惊得张大了嘴巴。
美貌如花的张婉芳如今一脸蜡黄,还带着几粒黑斑,可那双眼睛却是她无法伪装的,她轻笑道:“我都装成这样了,三妹妹还能认出我来啊,大姐姐送你的贺礼可喜欢?”
我气得浑身抖得跟筛子似的,颤着声:“大姐姐,你这哪里是贺礼,这分明,分明就是……我不要,我不从。”
“呵呵,三妹妹口是心非,你甘心一直被我和你二姐姐压着吗?眼下可就是个好机会,你现在可是将军夫人了。”
我大惊失色道:“不,不,我,我就是个庶女,我从未想过要超过大姐姐和二姐姐的,这个机会我不要,不要,这是你的,不是我的。”
“呵呵,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张婉芳,我就是张婉柔,再有两个月我就要嫁去贺家;三妹妹,你整日在内院里,意浑然不知,与你定亲的贺家四郎,进士及第,圣上亲点进了翰林院,他今年才十九岁啊,怕是日后前途无量的。”
“大姐姐,我求求你,我……”
“得了,别弄这小家子气的死样子,你也算是命好了,一会儿换上孝服吧,那个三十多岁的镇北将军昨日接亲时被人刺杀了,至少今后你的小命保住了,不会像之前那些个继室丧命的。”
又是一个震惊的消息,人死了?那我还留在将军府干嘛?
呆若木鸡用来形容现在的我再适合不过了,张婉芳看我的眼神里透出了得意之色,继续道:“我只是送嫁妈妈哦,明日就回去了,你别想着把事抖落出来,现在圣上因着将军被杀已是震怒,若此事再一出,怕是整个张府都玩完了,你的小命也会不保得。”
说话间,门被敲响,推门而入的是一个眉眼端正,不苟言笑的中年妇人,后面跟着两个年轻的妇人,进来便道:“老奴是将军府的掌事嬷嬷,您今后换我徐嬷嬷即可;夫人?您怎么还身着喜服?你这个老婆子,要你来唤夫人去正堂为将军服孝,这喜服还穿着呢?”
不等人答话,三个人便动作起来,直接把‘大姐姐’推到了一旁,拿衣裳的,过来给我脱喜服的,再换孝服;然后便直直的把我拉扯着出了门。
整院子白幡飘飘,跪了满院的人,齐齐的看我,在这一片缟素之间,我被人拽了过来。
推进灵堂时,眼前便是黑漆漆的棺椁,我呆愣愣的站着不动,一只手抚着我的胳膊,在胳膊的里肉处狠狠的拧了一下,我瞬间哀号出声。
这一声引的灵堂内、满院子,皆是哭声一片,‘大姐姐’适时出声劝慰着我:“夫人,夫人您节哀啊,小心哭坏了身子,将军是在迎您进门前遇刺的,可怜将军没来得及与您拜堂就……”
说话间一面假模假势的擦着没有泪的眼,一面将我推趴在棺椁上,还压低声音耳语:“哭,把这戏做足了,要不然你也没命活着了。”
我是要哭的,接二连三桩桩件件的事,让我应接不暇,想着我今后的命运,忽得放声痛哭起来,哭我从小在家被人轻视,无人问津的活到这么大,本想着马上能逃出那个家,却不想……
我在灵堂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那些仆从都被我这哭声吓到了,纷纷过来劝我节哀顺变。
任凭怎么劝,我仍是趴在刘志勇的棺椁上哭嚎:“将军,你死得好惨,叫我以后可怎么活啊?”
徐嬷嬷见我悲痛欲绝,也上前劝慰:“夫人,您可不能再自称我了,您日后要称妾身的,您是将军三书六礼娶回家的,婚书上写的明明白白,是否拜堂您都是将军府的当家主母。”
我的哭声一顿,瞬间抓住了重点,心中叹道:完了,本想着将军死了,我就能解脱了,这是要把我困在这个将军府了。
悲从心生,又趴了回去,哭得肝肠寸断……
我是被人抬回屋中的,哭晕在灵堂里,可是博取将军府一众下人的好感。
我清醒过来时已是深夜,肚子饿得睡不着,在床上辗转反侧,我有多久没吃东西了,忍不住又是心酸,黑漆漆的屋子里,如我的前路一片黑暗,不觉间眼泪又簌簌落下。
寂静的屋中,似有微微响动,我吓了一跳:“谁在那里?”
借着微弱的月光,黑暗中闪出一个身影,取出火摺子将蜡烛点亮,但见一身黑色劲装,脸上戴着一半铁青色的面具,遮住眉眼的男子。
大半夜冷不防的看到一个这样打扮的男子,我瞬间蹦起来,抄起软枕就扔了过去,又跑到桌前将烛台纂在手中,只见那男子轻松接住软枕,低沉如水的声音发问:“你这眼泪真的是为将军所流?”
我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紧张咆哮出声:“你问那么多做甚?你,你到底是谁?是,是,是不是你杀得将军?这里可是将军府,你,你莫要太猖狂,我,我大喊一声,府里几千护卫,你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