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月老，现在正在陪众神谈之色变的将军历情劫。
因为我拿他的姻缘绳捆了粽子，但是没想到粽子煮得太香，被天帝的狗叼了去。
等我匆忙赶到时，别说绳了，连个叶儿都没了。
我手里拿着天帝刚刚发下来的判决书，无语凝噎。
上面说我涉嫌损坏公共财务，破坏大将军姻缘，让我将功补过，去陪顾启大将军历个劫，还是个情劫。
这是他的劫吗？这是我的劫啊。
越想越气，我拿着判决书，一脚踹开了兰亭宫的大门。
「修灵，你给老子出来。」
我叉着腰，破口大骂。
说好的去帮我请律师辩护，你可倒好，转头扎进了酒神的杜康馆。
留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大殿之上反复强调「在我的辩护律师来之前，我不会回答任何问题。」
然后我就被天帝以不服从管教之由，罪加一等，罚没了三个月的薪资。
三个月啊，三个月，你知道三个月工资对一个小小的月老是多大的打击吗？
不一会儿，司命修灵便出来了。
青绿色衣衫，白色披风，一把半旧洒金折扇，更添了几分仙风道骨。
如果不是他身上的酒味儿还没散去的话。
「诶呀，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坐坐坐。」
修灵围着我小心翼翼转了一圈，确认我没带什么杀伤性的武器，才敢靠近我，拉着我坐到了他院子里的石凳上。
「你自己看看！」
我啪一声把判决书拍到了面前的桌子上，力道大，旁边的桃树都震落了几片叶子。
修灵看了我一眼，才把纸拿起来，仔细阅读了一番。
「呦，原来要陪顾启历劫的人是你啊，中午仙童来报，陪将军历劫的人已经定下来了，让我赶紧准备他们的故事。我当时还在想，是哪个小倒霉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
修灵的笑声在对上我幽怨的目光后戛然而止。
是的，我就是那个倒霉蛋。
「你这可怨不得我，谁让你贪吃的，你那月老庙那么多红绳，你就非想起来用顾启的那一个？」
「我那不是看这红绳结实嘛，我哪儿知道是他的。」
我撇撇嘴，早知道是顾启大将军的，我高低得把这绳儿供起来，每天拜一拜，再磕三个响头上柱香。
「这顾启千年老树难开花，好不容易有个爱情的苗头，还让你吃了。哦，不对，让狗吃了。」
我怀疑他骂我，但我没有证据。
「反正就是陪他历个劫呗，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花不了多少时间。你就当玩玩了。你不是一直想去人间转转吗。」
修灵的手伸过来呼噜了两下我的头发，以示安慰。
「那能一样吗？这是情劫情劫，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没有男女之情。」
我皱着眉，指出了最关键性的问题。
因为作为月老的我，天生少了一魄，体会不到男女之情。
天帝说正好担心月老以公谋私，遇到心动的就用红线绑回来，我这特质刚好解决了这一困难。
我都感受不到情爱，我怎么陪他历情劫，天帝这老头子，越老越糊涂了，这不是为难我老茱嘛！
修灵听了我的话，一拍脑袋，像是想起什么大事。
「我都忘了，你缺根筋的。」
你再骂！
我托腮，又看了一眼修灵，长叹了一口气。
「唉，那你说我现在可怎么办呢？你可得帮帮我。」
「古语有云，自作孽不可活，你月老作孽，关我一个小小的司命什么事？」
修灵摇头晃脑，将杯里的茶一饮而尽。
听他这意思是打算弃我于不顾。
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我还有planB。
我悄悄施了个法术，用红线把修灵五花大绑了起来。
「说吧，现在还帮不帮？」
「茱萸，你一个月老，好歹也是个天界文职，咋这么粗鲁，你给我松开！」
修灵被红线绑在地上不能动弹，面目狰狞，还不忘威胁我。
眼看着红线要被他挣脱断了，我赶紧出言制止。
「修灵～」
我一只脚踩到了他旁边的石凳上，一只手挑起了他的下巴。
「我用顾启的红线绑了粽子，那你猜，你身上的红线是谁的？」
修灵不再挣扎，歪着头一脸天真地试探道，「不能是我的吧？」
我笑得张狂，又一屁股坐到凳子上，翘起了二郎腿。
「怎么不是呢？」
「茱萸！你就是个土匪！」
「诶呀，谬赞谬赞，司命大哥，我这不是求你办点事嘛。」
修灵嘴角抽搐，可能他也没遇到过这样的求人方式吧。
咦，少见多怪。
「别别别，你是我大哥，说吧，怎么帮？先说好啊，人间所历劫难是天机，天机不可泄露。我只是写个人物设定，你和顾启具体会经历什么，我也不能完全掌握。」
「要你有何用？」
我翻了个白眼，将修灵身上的绳子又紧了几分。
「不过我可以给你写一个完美的人物形象啊，不愁吃不愁穿，一辈子衣食无忧的那种。」
红线又松了两厘米。
「那我怎么知道什么时候是他爱上我了啊？让我好有个准备。」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依我所见，男女接吻就是互相喜欢，便有男女之情，恋爱吗，拉拉手，搂搂腰，亲亲嘴啥的。」
我似懂非懂点头，修灵一个没谈过恋爱的，教我一个谈不了恋爱的，如何谈恋爱。
怎么听起来这么不靠谱。
算了，死马就当活马医吧，应该也不会出太大的岔子。
我弯腰拍了拍修灵的肩膀，「要是有用，记你头等功。」
「咳咳。」
我顺着咳嗽声望去，立在兰亭宫门口的，不正是本案的原告加受害者，顾启嘛。
「参见大将军。」
我起身行了礼。
至于修灵，他被绑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口头行礼。
「月老不必多礼。」
我抬起头才发现，顾启依旧是那身玄衣，双手叉腰站于院中，赤金腰带上挂着的黑色流苏随微风而动。
衣服左肩红丝刺绣的麒麟静静地趴在他身上，带着审视一切的表情，有些凶神恶煞。
顾启的脸色好像也不太好，也是，谁被破坏了姻缘，也笑不出来。
我偷偷往后退了一步，我怕他揍我。
「月老的红线，还真是，用途广泛啊。」
顾启的目光落到了我斜后方的修灵身上。
我才想起来施法把修灵身上的线解了，太丢脸了。
他要是把这件事也捅到天帝那里，我工作不保啊。
「将军不要见怪，不过是小仙之间的玩闹而已，不知将军来我这兰亭宫有什么事？」
「无事，本尊只是恰巧路过而已，没想到打扰了二位仙人的雅兴。」
雅兴？什么雅兴？哪儿来的雅兴？
我满脸疑惑，又瞅了修灵一眼，他白色披肩上因为刚才的事沾了灰尘。
啧啧啧，妈见打行为。
顾启的目光流转在我们两个人身上，说出口的话都带了几分冷气。
「仙人好像不能私相授受，会被克扣三年的工资的。」
听到顾启的这话，我立马拉开了和修灵的距离。
我可以没爱情，但我不能没工资。
「顾大将军误会了。」
「月老不把别人的姻缘放在心上，倒是挺会为自己找有情人。」
顾启的脸突然凑近了。
我清楚地看到了他的瑞凤眼里藏不住的不满和怨气。
我没骨气，我当时就想给他跪下，求他放我一马。
但是修灵拉住了我，我一整个大感动，临死前还有个垫背的。
「将军若是无事，便请回吧，我今日还有些事务没有处理完。」
顾启无动于衷。
「阿萸路痴，不知可否麻烦顾将军顺路捎一程，送回月老庙？」
？？？我何时路痴了？
「好。」
我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顾启拎着脖领子走出了兰亭宫。
修灵你个没有心的，你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
一路上，我看看天看看地，看看自己的大红衣袖，看看道路两边蜕了的墙皮。
反正就是死活不敢看顾启。
这种紧张感，不亚于上次天帝视察月老庙的工作。
顾启在前面走，我在后面小心跟着。
我们两个人之间保持着我认为的安全距离，他要是想揍我，我也能撒丫子跑出二百米。
害我回个家这么担惊受怕，修灵，你给我等着。
我回去就把你的红线和猪捆一起。
「嗷！」
我好像撞上了一堵肉墙。
揉揉泛红的鼻尖，抬头，发现顾启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我俩就这么大眼对小眼好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