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冷静期,前夫跟踪我。
眼看甩不掉,我迅速冲向街尾正在推搡的一对男女。
一掌推开那男的。
「渣男!」
「滚!」
男人猝不及防,被我推开了几步。
女人也惊呆了。
一抬头,是张消瘦憔悴的脸,我职业病发作,瞬间就看出了她的病容。
她讷讷的,「你……」
「他欺负你?」
我打断她的话,状似不经意的斜睨了眼远处。
路灯昏黄,人影熟悉。
是和我已在离婚冷静期的前夫张绍。
四目相对,他立时摆了凄楚模样,就好像他打过我,事后又抱着我痛哭流涕时的恶心样。
「你谁啊?」
凶巴巴的质问声响起,我收回眼神,拉着女人退后几步,「她朋友,你干什么?」
「朋友?」男人目光猥琐起来。
打量我几眼,忽就恬不知耻的伸出手,「看样子是个有钱的,既然她拿不出钱来,那你就拿几个钱给老子花花好了。」
「王峰!」
女人哭起来,「你把钱都赌掉了,是要逼我去死啊!」
「那你就去死好了。」
男人一副无所谓的样,朝我逼近,远处的张绍似乎发现了端倪,也快速朝我这边跑过来。
要是落到张绍手里,后果难以预料。
正犹豫着要不要先跑了再说,身边的女人却忽然捂着肚子,倒在地上痛苦的叫起来。
我和男人都吓了一跳。
女人的病容很明显,该不会是气到急病发作吧?
「快叫救护车!」
我催促男人赶紧救人,但他看看疼的蜷成一团的女人,竟然脚底抹油,跑掉了。
嘴里还不干不净的嘟囔着,「妈的,这回算你走运!」
「下回敢不拿钱,老子打死你!」
我特么。
畜生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是吧。
张绍停在了不远处观望,我赶忙打急救电话,只要救护车一来,我和这位姐姐就都安全了。
也算她变相的救了我一回。
我上了救护车。
隔着车窗望过去,张绍还站在原地。
一张还算帅气的脸被路灯朦胧了棱角,但眼神却黑沉沉的,像是幽冷深渊。
我皱眉,收回了眼神。
一个月的冷静期,现在才第三天,他就开始蠢蠢欲动。
日子过的依然很煎熬。
深夜的急诊不太忙,给女人挂水止疼,又带她做了检查,结果出来的很快,她胃里有东西。
我看着从她包里翻出来的证件,太阳穴抽疼。
看她愁苦风霜的脸,我以为有把子年纪了,结果竟然才二十七岁。
哪是什么姐姐,分明就是妹妹。
太年轻了。
「夏乔,通知你家属来一趟医院。」
急诊科同事给我看夏乔的片子,又朝我使眼神,劝我别乱管闲事。
我没吭声。
夏乔疼的都虚了,声音细细的,「医生,我打完这瓶吊水就走,其他的不用安排。」
「但是你的病……」
「真的不用,不疼就行了。」
她半撑着身子和我们说话,末了还笑一笑,局促中带着腼腆。
我听的心里不是滋味。
那男人有钱去赌,她却拿不出钱看病?
「先做病理活检。」
今晚没有夏乔,我和张绍指不定闹成什么样,我帮不了太多,但是帮她做个活检,确定性质还是能做到的。
「不不不,真的不用。」
她消瘦蜡黄的脸上泛起红云,急忙阻止,但我已经快步去交费了。
做完活检,才能确定后续的治疗。
忙完已经凌晨过后,我让她跟我去医院宿舍凑合一宿,但她似乎顾虑重重,执意走了。
我也准备离开,但肖娜不知从哪钻出来,冲我阴阳怪气的,「哟,活菩萨显灵,休息都能捡着病人让你显摆啊。」
「那当然,你阎王再世,是个活物都得绕着你走。」
我不客气的怼回去。
她脸都绿了。
几个急诊同事憋笑憋的脸通红。
我转身走人。
说起来我和肖娜之间也没有大矛盾,就因为病人的治疗方案争过一回,但她好像就此盯上了我,但凡我做点什么都要插嘴,好像不恶心我,她心里就跟住了只癞蛤蟆似的。
我和张绍离婚的事,也是她说的人尽皆知。
纯属嘴欠。
没几天,夏乔的病理报告出来了。
不出所料,恶性肿瘤。
但好在是早期。
我给她打电话时,她正在忙,但说话声仍细细的,很温柔,「宋医生,谢谢您的关心,后续事情我自己会解决的。」
「你别大意,听见没有?」
我怕她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催她尽快来医院就诊,「虽说是早期,但不及时治疗也会很快危及生命的,你现在住院不仅有极大希望治愈,而且还花费少。」
拖到严重时再想治,有钱也难买命了。
「我知道,谢谢您。」
她虽温柔,但语气也很坚决。
我失望的挂了电话。
她能挣钱给赌鬼丈夫花,为什么不能挣钱给自己治病?
难道那狗东西的命比她的命更金贵?
助手刘琴问我怎么了,我说了夏乔的大致情况,她叹着气劝我,「宋姐,菩萨都不能普度所有人,咱还是......躺平吧。」
我揉着眉心,沉默不语。
医者仁心,但是真正能做的也很少。
这里每天都上演着生离死别,前辈们都说过,帮不过来的。
或许,我也该慢慢接受现实。
有陌生号码打进来,一开口却是张绍的声音,「微微,你这几天怎么没回家?」
「防变态。」
我撂下话,把这个号码也拉黑了。
这厮居然还想跟我示好。
多说一个字,都对不起身上被他打出来的伤。
医院里住了半个月,我才准备回家。
冬天黑的快,等我从宿舍里拿着东西出来,路上已经没什么行人了。
公寓就在两条街外,我提着袋子顶着寒风匆匆往家赶,背后却又响起似有若无的脚步声。
离的有些远,不知意图。
我有意加快速度,背后的脚步声也急促起来。
一回头,又是张绍。
「微微!」
我扭头就跑,他急切大喊,并且加快速度朝我冲过来。
狗东西,居然盯梢跟踪!
我埋头就朝医院大门跑,斜刺里却突然响起惊讶的耳熟声,「宋医生!?」
没等我辨别,余光中冲出个人,一把将我拽进街边的小餐馆里,落锁声犹如天籁,将慢一步的张绍隔绝在玻璃门外。
「微微……」
北风呼啸,他站在门外,失魂落魄的叫着我的名字。
那架势,演足了深情人设。
拽我进来的夏乔有点懵,看看他又看看我,「宋医生,你们是?」
「前夫。」
我冷淡的别开眼,不再看张绍,「赶紧走,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
「是我错了,我给你道歉……」
他神色凄楚,嘴里喃喃说着忏悔的话,夏乔小声说道:「宋医生,我给你倒杯热水?」
「好,谢谢。」
张绍这个神经病,把我吓出了满身冷汗。
热水很快来了,他还赖在门外不肯走。
我给科室男同事打了电话,请他帮忙来接我一趟,然后逮着机会问夏乔,「你去的哪家医院做治疗?」
「不用治了,没意义。」
夏乔有些怆然,但很快就缓过来了,消瘦的脸上带着淡笑,「宋医生,谢谢你一直记挂我,但是生活太苦了,早点解脱对我来说也是件好事。」
怎么会有人盼着自己死?
「如果真想解脱,你还在小餐馆里做什么帮工?」
医院附近挺多这种小餐馆的,人流量也大,忙起来就没日没夜,真要不想活了,直接躺着等死就行,何必再劳累自己。
她一笑,讪讪的,眼圈又泛了红。
「我丈夫只会喝酒赌钱,醉了输了不高兴了都要打我,先前怀孕都被打流产了,婆婆也只向着他说话。找我妈,她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是我没伺候好婆家人才遭的打,叫我死也死在婆家,别给她添晦气。」
「那你没报警?」
「不敢。」
夏乔眼睛红红的看着我,「宋医生,他下手太狠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憋的慌。
张绍还在门外,怅然痛苦的样子显得他好像有多深情似的,而伤我最深的,就是他。
「他也打我,所以他成了前夫。」
「夏乔,我们要自己保护自己。」
靠人不如靠己。
我把帮我办理离婚诉讼的律师介绍给夏乔,「没人爱你,那就自己爱自己,只要活着,总会有迎来幸福的那一天。」
她饱受病痛折磨,还仍然坚持上班挣钱。
顽强的像是荒漠里的草。
该死的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