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我暗恋了季明非十年。
也知道他爱李洁洁爱得死去活来。
所以我们滚到一起的第二天。
我面对他的一句「是意外吧」。
强撑着体面点头称是。
后来李洁洁回国。
我收拾东西自觉离开。
那个坚持要跟李洁洁结婚的人，却红着眼拦住了我。
季明非的小情人跑去公司大闹，闹黄了一个合作。
为了赔罪，季明非喝得不省人事。
他的狐朋狗友们给我打电话时，我正跟父亲吵完架摔门出来。
我驱车赶到酒店。
季明非正半躺在沙发上，抬手盖着眼。
精致眉骨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更加夺目。
见我到了，其他人烫手山芋似地把他扔给了我。
「冯壹来了还有咱什么事。」
「还是冯壹贴心啊，不会惹事，还一叫就到。」
「就是，季明非有你这么个好朋友，真是好福气啊。」
他们的明褒暗讽我当听不见。
磕磕绊绊地把季明非扶进了车里。
刚想系上安全带离开，一双手将我拽进了怀里。
我抬头，对上季明非醉意朦胧的眼睛。
「冯壹？」
「嗯，是我，你松开，我送你回去。」
他没松开，反而将我搂进了怀里。
酒气混着淡淡的乌木香钻入我鼻子，好像我也醉了一场。
「冯壹，我难受。」
我低低应着，忍不住伸手回抱他。
「冯壹，我难受。早知道不跟她谈了，哪有你好。」
「冯壹，她不如你。」
「……」
我知道他醉了。
但心脏还是没出息地因为他这句话漏跳了一拍。
看着这张俊朗的脸，我凑近：「季明非，看看我是谁？」
「冯、冯壹，我想亲亲你。」
季明非伸手搂住我的腰，在我颈窝处难耐的喘息。
看着这双灯光下更显深邃的眼睛，我心跳快到发麻，低头回吻了上去。
第二日醒来时，浑身酸痛。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季明非看到是我，吓得几乎要掉下床。
「冯壹？怎么是你！」
他转过头回避我的视线，脸上还有些自欺欺人的心虚。
「这是意外吧。」
笑意僵在脸上，我听懂了季明非话里的意思，沉默地望着他。
「冯壹，我，我喝醉了。我不知道，咱们还跟以前一样，行吗？」
季明非的声音称得上是祈求。
我只觉得满心悲哀。
忍不住自嘲：他还真是爱李洁洁爱得死去活来、坚贞不移。
李洁洁出国深造后，他换女朋友飞快，每一个都像李洁洁。
我以为昨晚是守得云开见月明，没想到只是自取其辱。
屋子里难堪的静默。
良久，我听见了自己故作轻松的声音：「是啊，本来就是意外。我们依然是，好兄弟。」
季明非落荒而逃。
他这人花花公子一个，唯一的赤诚和爱给了李洁洁。
圈子里每一家都有自己的糊涂账，被所谓体面盖得一干二净。
季明非纯粹爱情的寄托是李洁洁。
他笃定李洁洁是个自强向上独立的好女孩，跟我们这种满身铜臭的二代不一样。
因为初遇时李洁洁收留了叛逆的富家少爷一晚。
从此成了他纯洁完美的白月光。
他一股脑扎进去。
来不及思考积极向上有骨气的女孩，怎么会拿着前男友的钱出国留学。
季明非喜欢李洁洁，如同我喜欢季明非，一样的爱而不得，一样的飞蛾扑火。
第二天，季明非吭吭哧哧地给我订了香水。
我知道这是他隐晦的道歉。
第一次是高考后我向他表白。
他应激似地露出嫌恶的表情。
「我把你当兄弟！冯壹你干什么，惦记兄弟恶不恶心。」
隔天又送了我项链，嘻嘻哈哈装作无事发生。
当时年轻，不明白我只是喜欢他而已，为什么会落得恶心二字。
后来才知道，我对季明非来说只是个好用的工具。
用来解决麻烦，用来慰藉空虚。
唯独不会用来爱。
但季明非也没错，我想，他只是不爱我。
因为不爱，所以我们是铁瓷，是朋友，是好哥们。
是季明非伤心时的拥抱，和醉醺醺时贴着我说的那句：「冯壹，你真的对我太好了。你对我，真够意思。」
香水被我随手扔进柜子里。
他道歉都不走心。
这已经是第三瓶一样的香水。
盯着这几瓶香水我走了神。
随手放在柜子里的香水，如同不被人珍惜的真心。
喜欢的话，再一模一样，又哪里舍得这样随便扔呢？
我嗤笑，连这样简单的道理都参不透，怪不得要吃苦头。
我开始频繁相亲。
因为父亲对我说：「你已经三十了冯壹，天天追着季明非到处跑像什么样子。」
这不是我们第一次因为这个问题吵架。
我觉得他不懂爱情，他觉得我不可理喻。
最后我哭着问他，什么才叫可理喻。
是沉迷工作不管家庭，还是商业联姻逼死妻子。
最后我说：「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在季明非身上栽跟头。」
母亲抑郁症自杀后，父亲还是经常不在家。
害怕的我喜欢躲在妈妈的衣柜里，熟悉的味道会有一种妈妈抱着我的错觉。
直到有一天，季明非带着满身阳光找到了藏在柜子里的我，冲散了一切黑暗。
他说：「冯壹别怕，我会永远陪着你。」
可是十年了，他不再是当初的季明非。
我却一直待在原地，等着他的垂青。
我也该向前看。
得知我在相亲，季明非松了口气。
笑着说我开了窍，如果有了喜欢的人他可以帮我出主意。
我笑着点头，没告诉他还真有一个称得上合适的对象。
唐氏长子唐郁。
刚回国的附院医生，高级知识分子，温和又细心。
是和季明非完全不同的类型。
第一次见面，他看我有些不舒服，细心地订好清淡的粤菜送到我公司。
但不会借此提出下一次约会的要求。
很舒服的社交距离，让人无法排斥和他的接触。
我们开始频繁来往。
看到我车上有大捧玫瑰花时，季明非还不以为然。
等到我说想带唐郁回家吃饭，他才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不是，你才认识他多久就敢带他回家，你了解他吗？」
他一直劝我快点谈恋爱，等我真谈上了，他好像又有些不高兴。
「男的可没几个好东西，你这样有钱又漂亮的钻石王老姐，小心人家骗你。」
我没放在心上，以为他只是出于朋友的关心。
还替唐郁解释，唐家并不比冯家弱。
后来我才发现，他对唐郁有些莫名其妙的敌意。
两个第一次见面，他当着我的面讥讽唐郁。
唐郁那样的好脾气都有点没忍住，闹得饭局差点没吃下去。
我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饭局结束，我把他扯到走廊拐角。
「你有病吧季明非，季家的家教没教你怎么好好说话吗，你老阴阳唐郁做什么？」
「我就是觉得他家境一般，人也一般，工资也没几个，他配不上你。」
季明非不看我，偏头盯着地板。
「可他是我男朋友，你想你哪次交女朋友我不是客客气气的。他就代表了我，你这么对他是在打我的脸！」
我就想认认真真谈个恋爱，他这是在闹什么？
「可......反正你小心些，我觉得他不怎么样。」
季明非理亏，又有些不甘地说道。
「他对我好，我也不抵触他，也挺喜欢他的，我是想和他好好走下去的。」
我盯着脸色苍白的季明非，头一次没站在他这边。
「他对我很好，季明非，对他客气点。」
我们不欢而散，季明非没再联系过我。
唐郁逐渐进入我的生活。
他知道我胃不好，坚持给我做营养餐，每天监督我吃饭。
我也会收到很多出其不意的小礼物。
不贵重，但很惊喜。
他也会在我加班到深夜的时候来公司接我，手上还拎着盛满汤的保温桶。
润物细无声。
不同于季明非的热烈活泼。
唐郁的温柔不浓烈，却细细密密地把人包裹起来。
让人习惯，接受，最后沉溺。
年少的季明非在我心里扎根太深，是陪伴，也是扎根心底的妄想。
他知道我喜欢我，知道我依赖他，所以肆无忌惮地挥霍我的感情。
一次次把我推开，但又不允许我远离。
留下我一个人在朋友的位置上反复煎熬痛苦。
现在得到了唐郁的偏爱，我才惊觉以往的自己有多卑微。
爱是一叶障目，看不到自己。
这那天唐郁又给我送来了熬的五红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