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皇上征战十二年，全家为他战死。
他却爱上了别人。
怀胎三月，他逼我喝下堕胎药。
他哄我说：“乖，生了孩子，朕没法向她交待。”
后来，我一箭射穿了他。
嫁给周云起第三年，他要娶皇后了。
她叫林如萱，是世家女，十指纤纤，会吟诗作画，煮酒烹茶。
不像我出身农家，只会烧火煮饭，舞枪弄棒。
大婚那天整片宫殿都被布置成了红色，宫人们从天不亮就忙碌起来。
天特别冷，所有人好像忘了我的仁和宫，一整天都没有送饭来。
熬到晚上，檀云这傻丫头硬要去给我拿晚膳，御膳房只剩下几碟咸菜。
檀云气不过，与厨子争执几句，被他们扭送到皇后的凤仪宫。
我闯进凤仪宫，跪在冰冷的地上，乞求皇上把檀云放回来，却只得了一句：
“让她好好跪着反省。”
听着他们欢好的声音，我的心一寸寸冷下去。
我突然想起来我与皇上成亲的那天。
白天我们刚攻占了第一座县城，在县太爷的后衙搜出了一对喜烛。
当晚我们就成亲了。
那时的周云起还是个青涩少年，他笨拙得牵着我的手。
“沫沫，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我看着他红彤彤的耳根，毫不犹豫的吻上去。
那时候的我坚信我们一定会永远在一起。
可随着周云起打下的地盘越来越大，我们终究是走散了。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
凤仪宫外我跪到半夜，起了高烧晕过去，檀云才被放回来。
林如萱来看我：“我听说妹妹身体不好，下次可别傻傻的跪着了，不就是个下人嘛。”
“女人应该温柔点，你这样不懂事，受伤的还是自己。”
她长长的指甲划在我的脸上，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我，仿佛我是个废物。
我讨厌她。
她大概还不知道我是征战沙场的将军，不是后宫的菟丝花。
我的手能拉开两石的弓，挥动50斤的刀。
我反剪她的双手，踹向她的腿弯，押着她跪在檀云的面前。
檀云这丫头少根筋，傻乎乎的不会求饶，被凤仪宫内的下人打成了猪头。
此刻，她笑着拍手：“姐姐威武！”
“混蛋，你竟然敢让我向丫鬟下跪......”
她话没说完，我就一巴掌扇上去：
“林如萱我告诉你，我的人，一根头发别人都不许动！”
我歪在椅子上，看着林如萱肿起的半边脸，心中的郁气好似散了一点。
前朝末年，战乱四起，女子的命比畜牲还要贱。
从小我哥就教我，女子必须亮出尖利的獠牙才能吓退那些豺狼。
我受过无数的苦，就是没受过气。
周云起来看我时，我正坐在椅子上练字，心跳了一下。
“真丑！”周云起扫了一眼，顺手就把我的字扔到脚边的火炉里。
“哎呀，皇上说喜欢唐诗，这是姐姐废了好大功夫写的。”
嘴馋的檀云正坐在火炉边烤花生，顾不得烫从火炉里抢出纸稿，小心翼翼的放到桌上。
“檀云还不退下！”周云起呵斥她，“下次不许再惹事！”
檀云撅着嘴，白了周云起一眼，才慢吞吞的退出宫殿。
周云起有些恼怒：
“沫娘，你也该管管檀云了，她现在越发得没大没小了。”
我冷下脸，拧着眉回他：
“檀云的哥哥替你挡刀，她受了惊吓，一直发高烧，醒后就一直是小孩子脾气，你也是知道的。”
周云起弯下腰，轻轻地顺了顺我的眉毛，明明柔情似水的动作，他的眼神里却全是冷漠：
“如萱是林家之女，现在朝中不稳，朕需要林家的支持。沫娘，你不能欺负她。”
“如萱和你不同，她才十五岁，一直是闺中女儿没见过风浪，你吓坏她了。”
“沫娘，现在和以往不一样了，如萱是皇后，你也该收敛收敛你的脾气了！”
他根本不管是林如萱先来招惹我的。
他只是心疼林如萱的面子。
临走前，他笑话我：“你的手还是握刀比较适合，以后不要写字了。”
他走后，我又写了很久的字。
我试着从椅子上站起来，却一下子跌倒在地。
昨夜的地太凉，我的腿疾犯了。
这是老毛病了。
有一年大雪，我随军出征，在雪地里走了三天三夜。
从那以后，天一冷，我的腿就开始疼，疼得撕心裂肺。
每年冬日，他都要把我的腿暖在怀中入睡。
可刚才他连一句关心也没有，大概是真的忘了吧。
我在地上挣扎了好久，却狼狈得爬不起来。
我嚎啕大哭，撕心裂肺，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一直守在门外的檀云，听到哭声直接冲进来。
她扶我起来，请来了太医。
太医说，我有喜了。
已经两个多月了，那时林如萱还没进宫，我和周云起的感情还很好。
我的手不由自主的摸到肚子上。
真神奇啊，我的身体里居然孕育了一条小生命。
这是我血脉相连的唯一亲人了。
周云起是个孤儿，从小在我家长大。
前朝苛捐杂税，昏聩无能，逼的人不得不反。
我们全家实在活不下去了，我爹和一帮兄弟揭竿而起。
起义第四年，我爹在攻城战中第一个冲上城墙，被敌人乱刀砍死。
起义第七年，我们所在的城池被敌人攻破，我和周云起被娘藏在枯井中，她却被敌人奸污致死。
起义第十年，周云起凭借自己的聪明，已经在起义队伍中展露头角。我哥是周云起手下的一员猛将，在一次追击战，陷入包围圈，被万箭穿心。
最后周云起登基为帝，背弃了我们的承诺，娶了她人为妻。
我曾视周云起为亲人，现在他也要抛弃我了。
如今这悠悠天地之间，只余我孤零零的一人了。
“只是娘娘的药就要停一段时间了……”太医有些为难地道。
那年大雪，不止冻坏了我的腿，还冻坏了我的五脏六腑。
从那以后，我就没断过药。
檀云听说我怀孕了，赶紧笑呵呵地拿出针线篮，要给小宝宝做衣服。
我看着她一本正经的将老虎绣成了蛇，含着幸福的笑容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是天黑，我全身都暖洋洋的。
屋里点着灯，屋里一股熟悉的药味，周云起就坐在塌前，我的脚被他仔细捂在怀里。
我恍惚回到了从前，只有我和周云起两个人的从前。
林如萱就好像我的一场噩梦。
现在我还怀了周云起的娃娃。
我们无数次幻想过生一个娃娃，看着他牙牙学语，蹒跚学步，一直至平安到老。
我们约定无论男孩还是女孩都叫平安。
我向周云起伸手，在他的手心里勾勾手指，软绵绵的唤他，“云起，我们有小平安了。”
“沫娘……”他回握我的手，攥得我生疼。
周云起的眼眶通红，嘴唇颤抖，他的表情里没有半分惊喜。
我瞬间清醒过来。
他说，“我们不要这个孩子，好不好？”
我的心咯噔一下。
周云起声音沉痛：“我答应过林家，不要庶子，先给如萱三年的时间。”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周云起，片刻后才理解了他的意思。
他说我的孩子是庶子，根本不配降生在这世间。
我笑起来，笑得唇角发抖，眼角发酸。
“周云起，你真是个混蛋。”
我使尽全身的气力，一巴掌打向他的脸。
周云起的脸被我打得一偏，瞬间肿起来。
“沫娘，你不要太过分……”
他有一瞬间的恼怒，又强行压下去。
他用手揽住我，试图把我往怀里带。
我直挺挺的坐着，拒不向前。
片刻后，他无奈的叹口气，用温柔的声音说：
“沫娘，你别这样，我们以后的日子还长，总会有孩子的。”
我发狠的骂：
周云起，征战十二年我们全家为你战死，现在你却要讨好林如萱，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
周云起，你说要拉拢林家，要娶林如萱为皇后，我都依你！
周云起，你的心里没有我，只有自己！
看到他毫不动容的脸，我的心一寸寸碎裂开。
我握住他的手，又苦苦的哀求：
云起，你放我们离开吧，我们出宫，了此残生。
我求求你，这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吧。
我保证以后绝不出现在林如萱眼前。
“不，朕决不同意。”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沫娘，别说气话。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从未分开过。”
他的语气很温柔，很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