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林秋霜是当今最得圣宠的妃子。
可近日来却连遭厉鬼索魂,夜不能寐。
我和夫君是江湖上远近闻名的驱魔师。
应邀入宫只为一探究竟。
可我进宫后还没来得及驱魔。
便被心爱的夫君一剑刺穿了胸膛。
又一剑,他把我的魂魄劈得四分五裂。
临死前我亲眼看着他怀里抱着那林贵妃。
二人正笑得开怀。
再次睁眼,我是被一阵娇吟声吵醒的。
我的丈夫正和林贵妃在行苟且之事。
「可贺,你当时杀她的时候,是不是很犹豫?」
林贵妃一双玉臂环在陈可贺的脖子上。
话语像是珠帘般清脆又娇羞。
「怎么可能,你吃醋我当然要让她死了。」
「她算什么,远不及霜儿万分之一。」
殿外积雪成堆,我的心像是被人扔进雪里滚了一圈。
冰凉彻底,疼痛难忍。
是啊,他当时可没有丝毫犹豫。
那日天气阴沉,天边惊雷炸响。
一个宦官走进我的屋子,拜托我和夫君去往皇宫。
降服害贵妃不得安宁的厉鬼。
可我抵达林秋霜寝宫后,并没有发现什么冤魂。
当时太阳西斜红墙绿瓦,陈可贺亲昵地叫了我一声乳名。
我含笑回眸转身,却被他一剑刺入胸膛。
那一剑来得猝不及防,我的笑容还僵硬挂在嘴角。
鲜血污秽了他曾经送我的白衣。
滴滴点点的血,点点滴滴的曾经。
都随着我的魂魄抽离出我的身体。
我质疑,不解,一滴泪不甘地落下。
却换不来他丝毫的怜悯。
我看向不远处,林秋霜正笑盈盈地看着这一切。
她像个胜利者般,炫耀又夺目的笑容刺进我的眼。
「原来,是这样啊。」
可纵使我已经死了,灵魂飘在半空。
陈可贺依旧是一剑朝我劈来,用我曾经送他傍身的斩魔剑。
亲手将我的魂魄劈得四分五裂。
原来他也知道,人含恨而亡会化作冤魂。
生生世世都与他纠缠不休啊。
我回过神,陈可贺正在给兰花草浇水。
也多亏我多年的修为,让我能存留有一缕小烟魂。
气息微弱到只学会些皮毛法术的陈可贺,都不曾发现。
我附身在他们窗前的一株兰花草里,听他们夜夜笙歌,夜夜欢愉。
「你会不会嫌我太狠心,只因为我吃醋了,就要你杀了她。」
林秋霜从身后将陈可贺环住,两人如胶似漆。
就在我的眼前。
「我愿意,只要你想。」
我的灵识晃了晃,一阵耳目眩晕,差点闪出花外。
我从小无父无母,一人孤独的伫立在人世间。
直到我在降魔时身受重伤,跌落在粗壮无比的梧桐树旁。
一个人走到我的身前,把我搀扶到他一贫如洗的家里。
他耗尽家财为我买药,悉心照料。
「我什么都没有,不值得你这样。」
我愧疚难当,但他手指着门前那棵粗壮无比的树,眼神就像现在一样笃定:
「这是守护我家世世代代的梧桐树,我对着梧桐树发誓——
我愿意,只要你想。」
从此,江湖上多了一个喜闻乐见的传闻。
一对璧人归隐在深山之处,男才女貌佳偶天成。
他们降妖除魔互相搀扶,十年如一日恩爱非常。
传言并没有错,我们依偎过无数个恐怖的日日夜夜。
我从未奢想过,原来也会有人会对我这般好。
只不过,他不止对我一个人。
「真的吗?你什么都愿意?」
林秋霜一脸娇羞,眼睛里泛着星光。
「对啊,当时我被那个女魔头威胁,不得已散尽家财,是霜儿冒着生命危险,给我从宫里带出来的银票我才得以苟活。」
「你都把我放在名利生命之上了,我又怎么会负你。」
所以,为了不负她。
就杀了我吗?
我原以为的感动,不过是自作多情。
他散尽家财,原来还有知心人暗中相助。
原来我们多年的感情,对我来说是融入血肉、刻进骨髓再难分离。
对他来说不过是浮云大梦一场而已。
想必这个时节,那棵梧桐树叶早已开始凋零。
可是梧桐真不甘衰谢,数叶迎风尚有声。
既然天不绝我,那就让该付出代价的人悉数偿还吧。
傍晚皇帝过来和林秋霜用膳。
陈可贺堂而皇之端上菜,跪下来行礼。
「你是那个降魔师的夫君?你为何会在这里。」
陈可贺跪在地上良久,他缓缓抬头,泪流满面道:
「皇上,我怀念我的妻子。」
「她为贵妃降魔,不幸死在这里,午夜梦回,我总能感应到她的灵魂。
贵妃心地善良,特让我留在宫中。」
声泪俱下,痛苦万分。
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他是个深情种。
皇上面露怜悯:「爱妃,这是你的意思?」
林秋霜竟也挤出点泪水:「皇上,降魔师是为我而亡,她也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我当然不能愧对她的夫君。」
「好,那你留下来吧。」
陈可贺跪下谢恩,在皇上看不到的地方,与林秋霜相视一笑。
他向来资质平平脑袋空空,我以前没发现他原来适合去戏班子。
戏演得真是一绝。
皇帝走后,林秋霜把宫女悉数遣散。
寝宫只留下她和陈可贺。
她拨开纱帘,珠宝首饰挂满一墙,正中间放置了一个牌位。
牌位上赫然写着:贱人沈清之位。
林秋霜杀了我之后,犹不解恨。
她和陈可贺商量,在她的寝宫放上我的牌位。
往往林秋霜吃醋生气就遣散奴婢,指着我的牌位骂我一通。
「沈清,你这个贱人,抢了我的男人五年,现在还不是我赢了。」
「刚才他为你哭了,你如果在,一定很爽吧。」
「可惜,全是假的,他最爱的人还是我!」
林秋霜到处砸东西解恨,陈可贺搂住她安慰,嘴里全是骂我的污秽之言。
胃里一阵翻涌过后,我能感觉到体内有一股气流在涌动。
我尝试慢慢凝聚魂魄。
瞬时,我弹出兰花草外,飘在半空。
「贵妃......秦儿该伺候您洗漱了。」
侍女战战兢兢跪下来,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不是说过没我的允许不让你进来吗?」
「拉下去,上二十大板!」林秋霜冲门外吼了一声。
两个侍卫应声而来,把秦儿押了下去。
很快,屋外传来凄惨的叫声。
叫声此起彼伏,越来越微弱。
我出去一看,秦儿已经奄奄一息,快要濒死。
我找准时机穿进她的身体里。
这样她或许能保住一命。
痛觉、听觉、视觉逐渐清晰。
我的恨,也随着板子打在身上,变得越来越具象。
晚上回到房间,其余侍女都在睡觉。
我有了载体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凿开冻严实的池塘水,只为寻找一枚玉佩。
因为那是林秋霜最恨的东西。
当年陈可贺没多少钱,是用这个玉佩当作聘礼送给我的。
我一戴就是五年。
一直到我死后,林秋霜命人翻遍我不成形状的尸体,誓要找出那个沾满血的玉佩,而后狠狠扔进池塘里。
陈可贺毫无阻拦,甚至还恶趣味的笑了声。
当时池塘里的水还未完全冻住,我的心,也像是跟随玉佩在冰冷的池水里翻滚。
天寒地冻,我的双手被冻得僵硬通红。
我用尽力气捧起玉佩仔细看去,雕刻的沟壑处还残留着黑色的血迹。
我拿出玉佩,轻轻放在林秋霜的床头。
她一睁眼就能看到。
果然,第二天清晨。
整个宫里都被一阵尖叫吵醒。
奴婢们赶忙前去查看,我跟在最后,踏进林秋霜寝宫。
侍女们浑身发颤,没一人敢抬头。
我偷偷瞥一眼,林秋霜瘫坐在床上,头发炸成一团,面色惨淡嘴唇毫无血色,眼睛空洞不停有泪在冒出。
活脱脱一泼妇。
「是谁,到底是谁!」
「是谁在装神弄鬼!」
林秋霜发疯吼叫,不断拿手边的东西向我们砸过来。
寝宫内噤若寒蝉,林秋霜一一打量,我与她相视,很快低下头。
「那个,你过来。」林秋霜示意我过去。
我走向前重新跪下。
「你做的是吧,昨晚本宫罚了你,你记恨于我。」
林秋霜用脚抬起我的下巴,我被迫抬起头,眼睛并没直视她。
「奴婢昨晚犯了错,贵妃当然要罚,怎会怪娘娘。」
「何况奴婢昨晚领了罚,都是被侍卫抬到屋子里的,很早睡下,怎么会有力气刨冰取出,还放到娘娘床头。」
「奴婢更是不知这枚玉佩与娘娘有何渊源......」
林秋霜气得一脚把我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