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祁升死了,在冰天雪地里,浑身被雪几乎掩盖,冻紫的手里还紧紧攥着带血的戒指。
他躺在已经冻住的一片血滩里,忽略到令人心惊的血色,安静的好像只是在睡梦中。
可我知道,他再也回不来了。
经过尸检,法医判定陈祁升为自杀。
刺眼的尸检报告摆在眼前,我几欲昏厥,泪水混乱在脸上。
怎么可能,我不相信!我不信!
我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浑浑噩噩地正要起身,眼前一黑,随即陷入无边昏沉。
无意识间,好像听到陈祁升温柔的声音:
「嘉嘉……」
我猛地睁开含满泪水的眼,只觉得阳光异常刺眼,抬手遮了遮眼睛,却惊然发现,朦胧视线里,是高中时的教室。
这是?我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猛地抬起头看向第一排。
果然,看见陈祁升正直着背,在安静的听讲。
老师略带方言口音的讲解沦为背景音,我怔怔望着他,眼上挂着的泪珠扑簌扑簌坠落。
陈祁升,我竟然回到了有你的高中时期。
前世的高中,是陈祁升救我于黑暗之中,他自己却被迫沦为暴力扭曲的受害者,患上了严重的抑郁和情感障碍。
这次,换我来保护你。
就这样痴痴盯着认真做笔记的陈祁升,我近乎贪婪的想要捕捉他的全部。
我好想你,陈祁升。你知道吗?
正出神之际,头皮突然传来一阵被拉扯的剧痛,伴随着痛感,我的眼神迅速冷了下去。
忘了,我现在的后面坐了个垃圾还没解决。
回头,果然看见魏闵似笑非笑的嘲弄表情,他手指缠绕着我马尾的发丝,笑得漫不经心:
「你那么变态的盯着他干嘛?」
「嗯?你个贱……」
话音未落,我利落的扯过头发起身,响亮的给了他一巴掌。
魏闵被我扇的偏过头去。
全班突然寂静,空气里传来众人倒吸凉气的声音。
我毫不畏惧,静静的看着满眼震惊的魏闵,他摸着被扇红的那半张脸,脸快要扭曲。
「你个疯……!」
「啪!」
我毫不留情,狠下力气朝他另半边脸扇去,卯足了力气,足以让毫无防备的魏闵尝够这火辣的滋味。
看着被扇的有些发懵的魏闵,我笑了:「魏少,爽了吗?」
「要不要我继续,嗯?」
教室里充满静默,没一人出声。
我知道,魏闵一直无恶不作,在整个学校都是臭名昭著。
我不过是做了大家一直不敢做的事情。
前世的魏闵,带头孤立我,指使小团体厕所堵我,浇水让浑身湿透,围一圈人肆无忌惮的打量我的身体。
高中发育的阶段,胸脯的鼓起更让我无地自容的难堪。
我顶着一头湿发,无措的接受周围男男女女放肆的嗤笑:
「喂,发育的不错呀顾嘉!」
「这小贱人平时没少让男人揉吧,真下流哈哈哈……」
我失神的抱紧双臂,各种污言秽语让我眼里蓄满泪水,我咬着唇快要崩溃。
那时的我自卑敏感,内向又胆怯,自然成了那群人最称心的玩具。
我曾无数次匍匐着祈求他们能不能放过我,为什么要这么针对我。
换来的只是散漫随意的声音,魏闵把腿翘在桌子上,一摇一晃:
「为什么?」
「因为好玩呀。」
仅是因为好玩,就能让别人跌入无尽深渊,无法超生。
他大笑,一脚踩住我的脊背,迫使我趴在地上,穿着名牌的鞋子毫不留情的在我身上研磨。
「顾嘉,你连给我擦鞋都不配。」
轻声的呢喃,宛若来自地狱的撒旦。
不过现在,都是过去了。
老天既然给了我这次机会,那么,我要让魏闵付出应有的代价。
迎上魏闵猩红的双眼,我挑衅的勾起嘴角。
我打魏闵的事迹很快传遍了整个学校,我能感受到周围人传来惊叹又惋惜的眼神和叹息。
无非是我疯了,惹到不该惹的人,更何况惹到校园一霸,后果只能比死更难看。
他们不理解,一向不起眼的小可怜,怎么突然会发神经似的惹上魏闵。
没有人不知道魏闵强劲的背景,有父母撑腰,他在学校如何兴风作浪,校董会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也正因无人敢惹,他才越发猖狂。
可那又怎样?
早已身处在地狱里的人,从来不会惧怕黑暗。
因为已经习惯麻木。
所以在魏闵找人堵我时,我出乎意料的平静。
在各种恶毒的咒骂和巴掌落下的时候,我没有反抗。
脸被持续性的狠狠扇过,我勉强保持清醒,迷糊中只依稀感觉到脸上的肿胀火辣,视线模糊着,我被猛地踹到墙角的垃圾桶旁。
嘶。
我勉强坐直身,又被魏闵一脚踹到在地,他可憎的声音响起:
「啧啧,真可怜呢。」
下一秒,耳朵传来撕裂般的痛意,带着湿热的啃咬。
魏闵这个疯子,我被气得开始发抖,耳边是魏闵因兴奋而急促的喘息声。
真恶心。
被扇成了猪头,魏闵竟然还下得去嘴,我眯着眼睛努力躲闪着他的嘴唇,却被他强势的捏住下巴。
周围是模糊又清晰的尖叫大笑声,我握紧了兜里的录音笔。
魏闵也跟着大笑,下一刻,他的唇狠狠的覆下来。
我闭上眼。
脑子越发混沌,迷糊中我想起陈祁升。
前世因为替我解围,他成了魏闵一伙新的目标。
堵路跟踪,泼水撕卷子,甚至围殴,他们无所不用其极,肆意摧毁着干净的少年。
陈祁升,原来那么温柔爱笑的一个人,眼里渐渐失去了光。
成绩一落千丈,勇敢变瑟缩,清澈变浑浊,他好像枯萎中的花朵,每步都走的胆战心惊。
我眼看着他慢慢脆弱,慢慢易折,慢慢勾起了挺拔的背。
可我能做的,只是偷偷给他在桌仓里塞擦拭伤口的药膏,和每节课上默默的关注。
直到陈祁升休学,直到我毕业,直到魏闵的暴行不间断的继续,我都不敢大胆的迈出那步,都不敢向他亲口说出那句感谢,和抱歉。
一直到陈祁升死在那片雪中的血滩里,我才不得不承认。
一直是我,是我害了他。
是我的懦弱害死了陈祁升。
所以这次,冲我来吧,尽全力摧毁我,我到死,都不会让你们动陈祁升一根发丝。
关掉口袋里的录音笔,我用力抱住魏闵,死命反咬他打满耳骨钉的耳朵,咬着带钻的颗粒,直到咬出血,咬的他吃痛又爽快的发出声音。
癫狂的起哄声里,我像个疯子。
似乎是我的变化引起了魏闵的兴趣,他看向我的眼里带上了探究的兴味。
我能有什么变化呢,不过是学会了反抗。
在戳着我指指点点的时候,用力拍开指着我的手,在恶趣味的挑着我的肩带时候,一把压住手,用铅笔直直插进去。
插到血流不止,插到对面男生痛苦的哀嚎,我嫌恶的扔开还插着笔流血的那只手,看向一旁饶有兴味的魏闵。
在后来一下午的相安无事后,我知道,魏闵上钩了。
这次,我要让魏闵完全没有接近陈祁升的可能,我要让陈祁升平平安安的读完高中,考上大学。
坐在阴暗的角落,我向陈祁升投去隐秘的视线,看着白衬衫的少年眼里噙笑的专注模样,我勾下头。
身后传来魏闵懒洋洋的声音:
「放学别走,听见了吗。」
「嗯。」
我低低应声。
他带我去了一家台球厅。
烟雾缭绕的哄笑声里,一个女孩被扒光蜷缩在地板上。
看清是谁后,我瞳孔一缩。
是安美,我原来最好的朋友。
也是当初霸凌我最狠,最无情的人。
可此刻的她早已没了之前的嚣张跋扈,妆花了的她此时满是狼狈,无助的抱着自己,看见我时眼睛一亮,好像看见了救星:
「嘉嘉,你终于来了,快救救我!」
衣不蔽体的她此时不顾形象的爬到我脚边,抱住我的腿,闪着泪花的眼里满是祈求。
可也正是这楚楚可怜的眼神,让当初天真的我跌入无尽深渊。
她带头邀功似的用烟头烫我,朝我吐痰,那双魅惑的眼里带着同情和怜悯,只是手下烟头研磨的力度分毫不减。
而那时,一旁的魏闵手插兜,懒散的坐在台球桌边上,亦如此刻。
不过现在,角色调换。
我闭了闭眼,在她以为我会向魏闵替她求情时,我一脚踹开她抱着我的手。
对上她惊诧的目光,我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