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是天下唯一的画皮师。
贵妃慕名而来,以黄金万两,求阿姐为她绘制一副美人皮。
皮成之日,却是姐姐丧命之时。
只因姐姐,是天下唯一知道她真实相貌之人。
三年后,贵妃容颜受损,重金寻画皮师修复。
我在这时出现在她面前。
可是,我不会画皮,只会画骨。
画骨的时候,贵妃痛不欲生,而我面露笑意。
姐姐,很快我就会送她来陪你了!
当今的江贵妃是天下第一美人。
三年前,当今天子下江南游玩时,在钟灵寺偶遇正在求姻缘的贵妃,对她一见钟情,当即将她纳入宫中,入宫即封妃,仅三月便封为贵妃,三年以来一直盛宠不衰。
可是最近,贵妃却借口身体抱恙,不仅拒绝了侍寝,更是连皇上的探望也拒绝了。
贵妃找到我时,我正在描摹我新得到的一幅美人骨。
盈盈月光下,那副美人骨在我的描摹之下越发显得莹润生辉。
“据说,你是这世上剩下的唯一一位画皮师?那你看看,可能修复本宫这张脸。”
皎皎月色下,女人肤如凝脂,娇唇红润,眼波流转之间,眼角那一颗红痣更添了几分潋滟勾人。
只可惜,美人的脸颊处多了一道细小的伤口,丝丝血迹从伤口处渗出,像是上好的画卷,被染上了污渍。
“回娘娘,我是一名画骨师。”
“本宫可不管你是画皮师还是画骨师,本宫只问,你能不能修复好我这张脸。”
“回娘娘,若是画皮师画的脸,只能让画皮师本人去修复。”
“你的意思是,本宫的脸修复不好了?”
美人眉眼微蹙,便是生气,也显得美艳动人。
“我虽不能为娘娘修复,可我却能为娘娘提供一张更美的脸!”
我放下手中的墨玉笔,带她来到铜镜前,由上至下打量着她的脸。
“娘娘应该听说过,美人在骨不在皮。”
“娘娘的皮貌虽美,骨相却还是差了一点,而我,能为娘娘弥补这个缺陷。”
月色下,我捧着她的脸,低声蛊惑道。
我以贵妃娘家妹妹的身份同她一起进了宫。
画骨两月才成,也就是说,我需要在贵妃身边待上两月。
我端着特制的药膏进去时,贵妃正在寝殿内发脾气。
只因昨晚,皇上在御花园内宠幸了一位美人。
朦胧月色之下,美人身姿绰约如月下仙子,皇上当即把持不住,纳为新宠。
得知这个消息时,贵妃正坐在铜镜前,贴身宫女正在为她挽发,因着贵妃的动作,宫女不小心扯下了贵妃一根头发。
贵妃吃痛,转身给了她一巴掌。
“没用的东西,连梳头这种小事都做不好,那你这双手也没必要留了!”
宫女连忙跪倒在地上,颤颤巍巍的小声求饶。
“来人!”
贵妃一个眼神,便立即有人上来把哭喊着求娘娘饶命的宫女拖了下去。
随后殿外传来宫女的一声惨叫。
殿内所有宫女都战战兢兢的跪了下来,生怕成为下一个惹怒贵妃的人。
贵妃依旧怒气腾腾。
“那个贱人,居然趁本宫不方便的时候勾引皇上!”
她越说越气,随手拿起手边的金钗往地上砸去,金钗擦着旁边跪着的宫女的脸飞过去,划破了她姣好的面容。
宫女恭顺的垂着头,脸上被划破的伤口处渗出鲜血,滴滴答答的滴在地上,她也不敢去擦。
满室寂静中,唯有我面色如常,端着调制好的药膏,走到贵妃身旁。
“娘娘何必生气,待画骨完成,娘娘容色更盛,凭谁也不能把皇上从您这里抢了过去!”
我打开盖子,药膏里散发出草木的清香,让贵妃稍稍冷静了一些。
“画骨两月才成,莫说两月,本宫一月都等不了,若我再这么躲着不见皇上,日后这宫里哪里还有本宫的立足之地?”
当今皇上多情又滥情,最是喜好美色,即便有了贵妃这样的绝色,他也没有停止过纳妃的步伐。
人人都以为后宫三千是夸张的托词,可是咱们当今这位皇上不一样,他是真的有三千美人。
也难怪贵妃会如此着急。
我拿起墨玉笔,将药膏一点点的涂抹在贵妃莹润如玉的脸颊上,安抚道。
“娘娘应该相信我的能力!不过是区区一道疤痕而已。”
跪在一旁毁容的侍女担忧的瞥了我一眼,生怕我触了贵妃的霉头。上一个在她面前提起那道疤痕的人已经被抛到井里去了。
然而预想中的贵妃暴怒的场面并没有发生。
只见药膏过处,那道一直愈合不了的疤痕,居然神奇的愈合了。
她惊讶地望着铜镜里自己看起来几乎完好无损的面容,神情愉悦,随即又疑惑的看着我。
“你不是说,你没有办法修复这道疤痕吗?”
我一边拿着墨玉笔为她涂抹着其它脸上的部位,一边为她解惑道。
“此药膏,是为画骨准备,辅以画骨人的独门秘技,能让枯骨生肌,虽不能彻底治好娘娘的脸,但是暂时掩盖娘娘脸上的痕迹还是可以的。”
贵妃颇为高兴,连带着看底下跪着的侍女也顺眼几分。
“都起来吧!免得传出去,变成本宫苛待你们!”
言语间,她随手从妆盒里拿出一个药瓶,扔给刚被金钗划破脸颊的宫女。
“去疤药,赏你了!”
宫女连忙接住,不住的磕头谢恩。
“谢娘娘赏赐!”
我闻着空气中掺杂的那股奇特的异香,只沉默着为贵妃上药。
画骨前一月,此药膏需满满的敷上画骨人的脸,每日一盒,不可间断。
就这么连续敷了七日,贵妃脸上的疤痕不仅被彻底掩盖,且皮肤更为吹弹可破。
皇上生辰宴那天,贵妃盛装出席,压下了满园春色。
皇上的目光充满了惊艳和痴迷,当晚便来到了明华宫,这一次,贵妃亲自将皇上迎了进去。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一夜承欢之后,第二天贵妃起床时,脸色更为娇媚,像是原本含苞未放的芙蓉,一夜之间盛开。
我照例端着药膏,亲自给她上药。
贵妃盯着铜镜中自己越发美艳的脸,心情大好。
“流烟,你这药膏,帮了本宫大忙,我该如何赏你呢?”
我想到那晚收到的黄金屋,缓缓摇头。
“娘娘不必赏赐,娘娘的报酬,我早已在那晚收取过了!”
我贪婪的看着她这张美艳的脸,一点一点精心描摹。
贵妃前几日介意无比的疤痕在药膏的掩盖下,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可是,我没有告诉贵妃的是。
秘制的药膏有毒,长久使用会混淆人的神智。
若是与我身体内的血混在一起,那更是天下剧毒。
能渐渐腐蚀人的皮肤,使其不断溃烂。
我盯着这张经过我多日精心养护,越发夺目逼人的脸,暗道可惜。
这是姐姐生前留下的最后一张美人面。
我家世代皆是画皮师,可每一代画皮师的手艺,只能传一人。
我与姐姐一胎双生。
姐姐容色倾城,天赋过人,心地善良。
而我貌若无盐,资质平平,性情乖张。
姐姐是天上明月,而我是地上尘烟。
于是这画皮师的手艺,便自然而然传到了姐姐手里。
而我剑走偏锋,选择了成为一个画骨师。
画皮师与画骨师,是天生的对家。
画骨秘术,更是被称为邪术。
得知我私下修习画骨秘术的那天,阿爹阿娘冲进厨房拿起菜刀,想要将我这个修炼邪术的家门败类砍死在家里。
是姐姐护着我。
“妹妹年幼无知,只是一时误入歧途,阿爹阿娘何必如此冲动。”
“再者说这画皮或是画骨,本无正邪之分,端看掌握这门秘术的人,用它来做了什么!”
阿爹和阿娘盯着一脸倔强的我,仍旧心存疑虑。
“她自小性情乖张,如今又擅自修习此等邪术,焉知日后不会用此邪术去害人!”
姐姐牵着我的手,向他们保证道:“有我在,从今以后,我会一直盯着流烟,必不会让流烟做出以邪术危害别人的事情来!”
有了姐姐的保证,阿爹和阿娘留了我一条小命,只是仍然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我从小便知道阿爹阿娘偏心。
对于姐姐的保护,我并不领情,依旧在背地里对着留下的残篇修习那画骨邪术。
画骨画骨,自然是有骨才能画。
只是姐姐真如那日保证的那般,看我看得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