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男生喜欢上女生的理由奇奇怪怪，于是我偏头问身旁的陆川枫。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他倏地笑了，眼中是尘世烟火。
【我想看看政治只考了九分的人，到底有多——道德败坏。】
01
我们学校有个名人，叫陆川枫。
人跟名字一样，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物理竞赛大奖拿到手软，其他竞赛也不在话下，是老师的心头好，学校的心头宝。
学习好也就罢了，他还跟流川枫一样，爱打篮球，会打篮球，在学校拥有一批小迷妹。
当年在校长的呕心沥血下，我们学校勉勉强强算得上个市重点，虽然成绩还行，但学生体质却出了名的差。
每年军训体测晕倒几个送医院不说，市里的省里的哪怕就是学校之间的体育友谊赛，一次奖都没得过，全程陪跑，何其悲惨。
于是，带领本校校队披荆斩棘过三关斩六将赢得市冠军的陆川枫就显得格外宝贵，毕竟将腐朽化为神奇。
02
第一次和陆川枫搭上话，是个阳光明媚微风不燥的下午。
刚刚高二，我还拥有美好的美术课。
教我们美术课的老师认真负责，画功了得，听说是华清美院毕业，教我们纯属爱好，来我们学校更是故人所托。
【我本来是准备去隔壁一中的，因为他们为我专门准备了一个画室。】
教室里响起一片嘘声，钟老师压了压手，才继续说道，【但我朋友啊，苦苦哀求，我于心不忍，还是来了你们学校。】
美术老师和校长关系不错，当时我们都以为他说的【朋友】便是校长，还为以前嘲笑校长地中海怀了几分愧疚。
或许是因为不在意学校发的那点儿工资，钟老师教学方式也别具一格。
今天把校长办公室里的字画取下来教我们艺术鉴赏，明天拉来学校最条靓儿盘顺儿的体育老师让我们感受形体之美。
字画鉴赏我一塌糊涂，形体之美我倒颇有感悟。
啊呸，扯远了，让我们回到那天下午。
那天下午，当代教师之光——钟咏歌钟老师深感学校生活之艰，学生学习之苦，便让我们去大自然中寻找美术的真谛，于草木花香中体验艺术的芬芳。
说白了，就是写生。
不过由于当时陆川枫所在的A班老师请假，请钟老师代课的原因，我们两个班一起写生。
夏日微风拂荡，树叶沙沙作响，同桌赵薇指了指站在树下的少年对我说。
【看，那就是陆川枫。】
我循着望去，挺拔如风的少年屈膝坐在花坛上，看着远方，骨节分明的手握着铅笔勾勾画画。
殊不知，他自己就是一幅画。
其实【陆川枫】这个名字对我来说并不熟悉，常常听身边的的人聊起。
聊他成绩怎么怎么好，家境怎么怎么优沃，今天又拒绝了谁谁的表白，明天又和谁谁走得近。
没有手机的高中时代流言传得特别快，这一点在陆川枫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些与我并没有多大关系，准确来说，别人的事于我都没什么关系。
毕竟，活着就已经很累了，我连自己都不怎么关心，哪来的心情关心别人怎么怎么了。
然而此时，少年的身影撞入我的眸中。
冰块入杯叮咚响，我突然就明白了什么叫做【怦然心动】。
03
你的青春有没有那么一个人，单单在那儿站着，就格外赏心悦目。
在我心中，怦然心动大抵还算不上喜欢，毕竟我没有向他表白的想法，只是觉得他有点儿特别罢了。
但看着拉着我逛了大半个校园，不知道写什么生的同桌为美色所误，走不动道儿，我还是勉为其难地说了句。
【就画那颗树吧。】
那颗陆川枫背后的树。
我寻了个陆川枫不会注意到的地方坐下，开始写生。
同桌沉迷美色不可自拔，央我将她的那份也画了，难得心情好，我便答应了。
铅笔在画纸上沙沙作响，心脏在身体里砰砰跳。
我明明在画树，目光却总是控制不住地看向陆川枫。
看一眼，画几笔，看一眼，画几笔，看几眼，画一笔……
艹，他怎么也在看我！
少年的眸子清亮，像吹进了夏日的风。
有些人被称为【男高】，有些只能叫【高中那男的】陆川枫明显属于前者。
我手一抖，铅笔芯断掉前因用力过猛，在画纸上留下一个点。
怔愣片刻后，我若无其事地转移视线，将视线移回手上的画纸，手却迟迟未动。
这个位置挺隐蔽的呀，他怎么发现的？！
转头看同桌，她突然正经了起来，拿着我帮她画完的画涂涂抹抹。
【画的不错。】
……
钟老师的声音幽幽响起，刚按出来的笔芯又被戳断。
【我帮你改改。】
不等我说话，他便从我手中抽过铅笔，开始改画。
我有些心虚，我画的不止树，还有树下懒散的少年。
只不过刚画了一点点，应该看不出来吧？
看不出来看不出来看不出来……
自己催眠自己，又是美好的一天。
同桌投来同情的目光，我却在里面看到了三分幸灾乐祸。
铅笔换了主人，纸上的绿树突然就生机勃勃了起来。
【你这里原来准备画什么？】
提着的心刚放下，钟老师就指了指我画陆川枫的地方问我。
我礼貌微笑，【没什么。】
【我看着应该是准备画个人？】
……
【没有，我准备画一阵风。】
【我思故我在，我想将想象的东西具象化。】
……
这番糊弄人的话，我时至今日想起来还是会忍不住勾起嘴角。
当时的我还没想到，有些人于生命中当真就是一阵风，悠悠然飘过，唯留被吹过的人乱了心弦。
【呦，老钟，还搞视察工作这一套啊？】
陆川枫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身高腿长，带来一阵清凉。
【呦，今天怎么不等我主动去找你了。】
【让我看看你画的，不会又偷懒了吧？】
我被解救了，站在一旁，他们二人似乎十分熟稔。
【哪能啊，喏。】
陆川枫将手中的画纸递给老师，却在他伸手的前一秒又缩了回去。
乌鸦飞过头顶，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美术老师慈爱的笑容凝固在脸庞。
我没忍住笑出了声。
陆川枫眼眸一转，看向了我，眼中闪过几分惊喜。
【我记得你，政治考九分那个！】
04
风水轮流转，现在到我家。
刚扬起的笑戛然而止，兄弟们，真的，不会说话就少说点儿。
上学期期末考考得差没错，但过了一个假期竟还有人记得，也真是难得呢。
【人家考几分关你什么事？去画你的画去。】
钟老师看出我的尴尬，帮我解围，陆川枫好像也意识到了不对，张了张嘴却开口。
【你画的什么呀，不给老师看看。】
【没画什么。】
陆川枫将手中的画纸虚折了下，有几分藏起来的意味。
……
【呵，迟早都要交上来的。】
【现在的学生啊，一个个的……】
钟老师说这话的时候斜睨了我一眼，意有所指，像个得意洋洋的小人。
【听说你这次考得不好，怎么回事儿？】
上星期开学考的成绩刚下来，陆川枫延续了高一一整年的第一神话被打破，在这不大的校园里掀起了不小风波。
他不仅没考第一，校排名甚至跌落了几十名，上不了荣誉榜。
【刚开学，不在状态吧。】
少年打着哈哈，无所谓的样子，我因为一直低着头，看见了他攥着画纸的指端发白。
青春期灿烂且矛盾，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讨论起个人成绩，我不好再待下去，估摸着也快下课了，便和同桌准备提前去干饭。
我拿起画纸，和同桌准备绕后逃走。
【哎，同学，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