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狱那天,我五年未见的女朋友开着玛莎拉蒂来接我。
而副驾驶坐着二十来岁的体育生,眉眼之间竟与年轻时候的我颇为相像。
女友说,让我不要无理取闹,妄想自己不该得到的东西。
还说按照她如今的地位,多少小鲜肉找不得?
现在她身边就一个,还是我的替身,让我不要心胸狭隘。
毕竟我这样有过案底坐过牢的人,给如今的她提鞋都不配。
我呆滞的瞧着眼前的女人,她说的确实有道理。
可她似乎忘了,我进监狱到底是为了谁!
为了深爱的她,我为她顶罪,进了监狱。
彼时她刚满22岁,天之娇女初遇滑铁卢,整个人萎靡不振,瘦的脱了相。
她拉着我的手,小心翼翼的询问:“陆铮,你能不能,能不能帮我去顶罪?我知道你爱我,我向你保证,等你出来咱俩就结婚,我跟你一心一意过日子。”
结婚两个字就像挂着甜霜的毒药,我明知道山有虎,却偏偏信了她的邪。
五年,我从毛头小子变成而立之年。
刚一出监狱门口,一束刺目的日光,射的我险些睁不开眼。
我下意识用手去遮挡阳光,恍恍惚惚中,我瞧见了乔月。
她比五年前更漂亮,早退去了稚嫩和青涩,眼神中满是久经商场的凌厉之气。
看的我胸口微喘,面红耳赤。
这个女人是我的,她即将与我成婚。
我抱着这样的心态,向她走去。
乔月站在距离我一米处,微微皱眉:“你怎么回事,怎么会瘦成这样,跟个细狗似的,看着人恶心。”
本想上前与她紧紧相拥,却被细狗两个字打在原地。
我局促的看了看自己,五年前进去时穿的衣服,如今早已不能看。
头发被理成平头,硬的扎手,跟乔月打理得当的卷发相比,显得极为讽刺。
乔月似乎是察觉到自己话语中的凌厉,眉眼间有些许心虚:“先上车吧,回去再说。”
她拉了拉墨镜,似乎很怕被人拍到。
我低着头一言不发的上了车,刚打开副驾驶的门,就愣住了。
那是一个与我年轻时有五分相像的脸,但与我不同,他的眉眼间挂满桀骜不驯的挑衅。
我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乔月似乎没发现。
“陆铮这是我助理,你先坐后面,回去再说。”
胸口仿若被什么东西死死捏住,我甚至连呼吸都开始疼起来。
那助理不过二十来岁,精瘦却有肌肉,我一上车就嗅到他身上若有似无的红石榴香味,手指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那是乔月最喜欢的味道,她说这个香味闻起来有大自然的芳香,很干净。
所以当初我每天必然会用这款沐浴露洗澡,乔月总会将头埋进我的胸膛,深吸一口气说:“陆铮,你可真好闻,这是只属于我的专属味道。”
到如今,连这味道也不是我的专属了吗?
我像一个局外人,硬插入他们当中的第三者,彷徨而紧张的坐在后座。
而乔月,我五年未见的女朋友,跟她的助理在前面旁若无人的商量公司下一步的计划。
他们虽然没说什么,但却让我无地自容,如鲠在喉。
因为他们说的专业术语,我竟全然听不懂。
明明,明明五年前我也是商场新贵,被人艳羡的存在。
车子一路畅通,行驶到一所公寓门口。
乔月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对我说:“16楼,你应该知道吧,你先回家,晚上回去再说。”
我像是丧家之犬被人随意丢到路边,乔月的玛莎拉蒂绝尘而去,扬起细微沙尘。
一直到凌晨三点,乔月才喝的醉醺醺的回家。
她隔了很远看到蹲在公寓门口的我,十月的天气白天热的惊人,晚上却也有了几分冷意。
我身上穿着五年前的短袖,蹲在公寓门口看着大厦里的吊灯。
乔月瞧见我这样,似乎非常不高兴:“陆铮,你能不能别这样,我知道当初你为我顶罪我欠了你,但你能不能别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这么冷的天,你为什么不上楼,非要在楼下装的可怜兮兮的,好让我心疼你是吧?”
乔月这一番话,就像是一团棉花堵住我的胸口,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深呼吸许久,才看向乔月:“我没有门禁卡,大厦的保安不让我进去,我也没有手机,更没有钱,只能在门口等你,我……”
我爱你三个字,堵在我的喉咙,我没说出来。
因为我看到乔月脖颈上,有一块红色的痕迹。
我是男人,不会不知道那是什么!
听到我的解释,乔月面露愧疚,从包里掏出一张卡扔给我:“是我没想到,你跟我进去吧。”
她就像施舍一样,带我走进大厦。
这是五年前我跟她一起首付买的小房子,难为她如今还住着。
上楼的时候,我的心难免雀跃了一下,因为这座房子是当初我们为了结婚买的。
里面大到装修,小到摆设,都是我精心挑选的。
乔月还住在这里,是不是说明,她心里还有我?
可这样的幻想,却在打开门的一瞬间,烟消云散。
公寓跟之前已经完全不一样,我托人从国外买的波斯地毯,换成了低调的浅灰色。
墙壁上的名画,也被摘掉,成了一副我说不上名字的动漫人物。
曾经乔月最喜欢的粉红色毛绒四件套,如今成了黑白格纹。
这里既陌生有熟悉,明明房间布局跟我走之前一样,但里面的装修装饰,却跟之前大为不同。
似乎见我有些局促,乔月难得好心解释:“那块波斯地毯现在铺太落伍了,顾小云给换成了灰色,说是现在最流行的简约风,他那个人啊,想一出是一出,天天折腾个没完。”
乔月不自觉露出宠溺姿态,眉眼间的温柔或许连她自己也没发现。
她也察觉到自己有些越界,不尴不尬的向我解释:“顾小云就是我助理,你见过的,今年才20,刚毕业虎头虎脑的,可有意思了。”
我发现,只要一提起顾小云,乔月就有说不完的话。
比跟我说话的时候,更鲜活。
我的胸口宛如被一根针狠狠刺痛,我甚至连质问她的勇气都没有。
顾小云是谁,你和他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们这么亲密,你脖子上的红痕是哪里来的,是不是顾小云弄得?
这些问题就像一柄柄利剑,穿透我的心。
我如今又有什么资格质问她,我这副破败的身躯,又如何给她未来?
我几乎落荒而逃跑进卫生间,当厕所门关上的那一刻,泪如雨下。
乔月径直推开门,给我递了一套睡衣,刚要开口便看到我身上遍布的伤痕。
那是用各种烟头烫出来的伤疤,从锁骨延伸到尾骨,足足一百零八个。
他们像一只只眼睛,死死盯住乔月,直把她骇的两眼发白,捂着嘴不住后退。
我赶紧将睡衣披上,那衣服显然不是为我准备的,松松垮垮挂在身上,像是睡袍。
我竟已经消瘦至此了吗?
乔月嗫喏这嘴唇,想用手去触碰那些伤疤。
却下意识收回手:“怎么回事,你和我说,怎么回事?”
我将她推出去,说了又能怎样呢?
说了这些伤口就能不存在吗,无非是徒增乔月愧疚感罢了。
而我要的终究不是愧疚二字!
乔月似乎想弥补我,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主动提起结婚这件事。
她说如今陆桥公司已然上市,结婚并不是小事,光筹备就需要半年。
她说这段时间,我想上班也行,想旅游也行,她会给我副卡。
她说她会履行当初的诺言,和我结婚,让我不要胡思乱想。
我低着头不断搅弄手里的汤碗,她字里行间满是算计与弥补。
却只字不提想我爱我。
五年时间,真的太久了,已然物是人非。
乔月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太忙,连白粥都没喝完,匆匆离开。
她给我留了一个电话,说有事可以联系她。
但我没想到,第一个联系我的不是乔月,而是顾小云,准确的说叫顾肖云。
他在电话里咄咄逼人的质问我:“你难道不知道乔月有胃病,为什么早上不让她吃饱饭再去上班?”
“你不是仗着乔月对你愧疚,如果不是你替她顶罪,她会和你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