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我总是想做一场梦。
梦见我在火车上碰到了七年前被我甩掉的前男友。
他目光晦涩的盯着我,却又将我视若无睹。
我设想这是一场擦肩而过的重逢。
但没想到研究所里,他是我的老师。
一
我写的剧本被资本强行篡改,导致女主人设出了问题。
不得不在五一假期返回剧组。
正当我寻找座位时,一个身影擦肩而过。
我顿了一下,猛的抬头朝身侧看去。
对上一双晦暗的眸子,空间仿佛一瞬间静止了下来。
声音和背景似乎都虚幻了下来,只能感受到血液冲击心脏的碎裂声。
时隔七年,他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记忆中青涩的少年蜕变的清冷了许多,戴上了眼镜。
我嘴唇微动,他已经垂下眸子,略过我身侧坐在了里面。
011号我座位的旁边........
--各位乘客请注意,由杭州开往南京的Z176列车即将出发。
“哎!小姑娘站着干啥嘞!坐不坐啊!”
“坐,坐。”
我慌忙在他身侧坐下,视线却不敢撇过去分毫。
我怕脸上的表情太明显,怕控制不住颤抖的指尖。
回忆却如潮水般的冲击着脑海。
少年在电话里撕心裂肺的问我:“为什么?那天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辈子陪着对方的吗?”
一道声音忽然传入耳中。
“好久不见。”他忽然道。
鼻尖一酸,我连忙咬紧了牙关微笑,若无其事的对上他看不清神色的眸子。
“是....”只一眼我便移开了眸子,看向外面被雨打湿的窗户:“好久不见了。”
“嗯。”
空气又寂静了下来,我设想过很多次我们重逢的场景。
有惊慌失措,有他带着恨意的目光,却独独.......
没有这么平静。
“你......”
“淮宜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二
忽然出现的人打断了他的话语,我下意识抬头看去。
面前站着一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我身侧的人。
“你不是跟我说,假期要买些纸钱好好陪陪你妈妈吗?你现在要去哪?”
素来清冷的少年,眉眼间柔和了下来,我心却不停地下坠,最终落入了无尽的深渊之中。
他的妈妈....原来已经不是属于我们之间的回忆了。
他点点头:“院里临时有点事。”
面前的姑娘脸圆圆的,笑起来可可爱爱的,她撇了下嘴巴,随后看向我:“姐姐,我能跟你换个座位吗?我座位就在那个最后面。”
我捏紧了手机,心尖犹如淬了火的刀,在反复割裂,用尽了全力不去看旁边人的眸子:“好。”
她的座位很靠后,彻底隔绝了所有的目光,我靠在椅背上,掏出耳机闭上了眼睛。
时年秋季,我们两个都是被抛弃的孩子。
他爸爸喝酒,赌博,输了便打他和他妈,那年春天他爸爸因为杀人被枪毙了。
他成了世人口中的杀人犯的孩子。
而我是被抱错的假千真,周家真千金从福利院回来。
开口的第一句便是将我赶出去,我点点头。
这周家确实没什么好待的,走前我还提醒了她一句,要小心同她联姻的人。
可她唯实听不下去,送我离开,迎她回来,对于我那个继母简简单单,只需要连通张家开一个发布会,宣布联姻的人换人了而已。
那年高二,我从遵规循矩等待联姻的周家小姐,变成了杭州一个没有家的学生。
我很喜欢杭州的学校,站在寂静无人的拐角处,看外面雨打落叶的样子。
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我总是在这里听到聒噪的声音。
“今天有个人居然给季淮宜递小纸条了,真是恶心,那人怕是不知道,季淮宜是个杀人犯的孩子吧?”
“上次他还问我要不要帮写卷子,五十一张,我看他想钱想疯了吧?”
“切,他妈得了癌症在医院快死了,他可不是缺钱?要我说,直接别治了,反正治不好的病........”
我其实是个淡漠的性子,但我却在拐角处看到了他们口中的少年。
季淮宜似乎要上楼,听到别人议论,他靠在扶梯上,静静地听上面的人说完。
他碎发遮挡了一些额头,落日从窗口打在他平静的脸上,他眸子半抬看着我。
透彻的,仿佛她们在议论别人的故事。
我抱在怀中的书本忽然洒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楼上的声音戛然而止,我低头捡起地上的书,再抬头时,他已经不见了。
三
我拒绝了周家送来的保姆,但我在做饭一事上,又确实没什么天赋。
好在楼下有些小吃店,我拐进奶茶店,忽然看到了少年忙碌的身影。
他垂着眸子,手上的动作不停。
我犹豫了一下,从店门走了出去,我想,他应该不希望学校的人看见吧?
我踩着月影,张家的公子哥不停的发着微信,我毫不犹豫将他删除了。
“等一下!”
我顿在了原地,有些诧异的回头,晚间的风吹动少年的衬衣。
他稀碎的眸子里,乏着透彻的星辰,他三两步跑上前,将手中的奶茶递给了我。
“我......”我有些犹豫。
“不必如此。”话落,他看了我两眼,扭头跑进了奶茶店。
我甚至都没有来及说一声谢谢。
那年秋天,我死磕数学试卷,争取让偏科稍微好一些。
而季淮宜每天晚上都会准时的在奶茶店里兼职。
我同他的关系,也从一杯不说缘由的奶茶进展到了见面可以说一声。
“晚上好,季淮宜。”
“晚上好,周时安。”
四
但我死磕的数学,好像并没有太大的进展,期末考试后,我的数学,依旧达不到我心中的预期。
天气寒冷了起来,带着湿意的风不停的钻进骨子里,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抱着到处都是叉的卷子,抬头看着脱落的树叶。
忍不住喃喃道:“叶子的离去,是因为风的追求,还是树的不挽留.......”
“是脱落酸。”
我转头看向破坏氛围感的人,时至隆冬,他依旧穿着单薄的外套,他头发似乎短了一些:“你剪发了?”
他有些诧异,靠着栏杆处眸子半垂:“嗯。”
我有些犹豫,我们之间的关系,好像还没有到可以提醒他穿厚点。
他看到我手上的卷子:“我可以帮你都改正。”
我眸子弯了起来,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好心,连忙想点头道谢,他又轻启了嘴唇:“五十一张。”
我笑意未减,他眸子却浅了许多。
生怕他反悔,我连忙从兜里掏出两百,递给他时,顿了一下。
少年呆愣的看着我,目光比任何时候都要久。
我斟酌了下话语:“那我......要改四张可以吗?”
他没有接,只是垂着眸子看我落在半空中的手,睫毛在他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又是一阵寒风,吹动他单薄的外衣,我忍不住提醒他:“天气现在很冷了,要穿厚一点的,不然很容易生病。”
话落,我又抿紧了唇,紧紧的看着面前的少年。
那是在往日的时间里,我第一次越过我们之间的那条线。
他抬起头看着我,忽的笑了下,很轻,很淡,后来的回忆中,我一直以为自己没有看清楚。
“嗯,钱就不用了,这次给你免费。”
“好,那麻烦季大学霸,好好给我讲讲了。”
五
时逢寒假,我得了重感冒,在医院里却接到了周思思的电话。
“张麒会不会娶我?”
张麒是张家那个公子哥,同周家联姻的人。
她再也没有半年前的趾高气昂,反而急切的想要一个答案。
我一手捏着药,正在看指路标,这地方绕的很,不论我怎么走,都看不到通往一楼的楼梯。
“会,只有你会是他的妻子。”
“那他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女人?”
我沉默了一会,那头的电话已经挂断了,我也看到了一个走廊。
我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这里似乎是病房,门口大多紧闭着。
我想穿过这条走廊,兴许能看到护士台,但却在一个半开的门里,看到了季淮宜。
他背对着门口,正在低头削着苹果,病床上躺着一个面容枯瘦的女人。
脸上却出奇的祥和,我浑身僵在了原地,想起学校里那些同学议论季淮宜的话。
他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