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我前世，就是个倒药贩子吧。”
我第一次见到伊尹的时候，他就是这么介绍自己的。
他是一个流传在这个小圈子里的秘密。
没有淘宝店，更不做微商，只靠一部电话和有需要的顾客一对一联系。
小小一瓶眼药水卖得奇贵，但是却常常供不应求。
他的东西和市面上厂家的东西不一样，他卖的不仅仅是眼药水。
而是一种蛊术，专门卖给世上爱而不得的痴男怨女。
我花了重金，托人找到他，想要和他进行交易。
我没有时间了，下个月，我喜欢的师姐就要订婚了。
我不甘心，我要得到她，站在她身边的只能是我。
伊尹约我在一家奶茶店碰面。
这家奶茶店十分奇怪，明明是卖奶茶的小本生意，可它的门面装饰得富丽堂皇古色古香。
可能是因为装修得太过奢华，周围的人疑心它的价格太高，店里只零零星星坐了几个人。
奶茶店里没有甜腻的奶茶香，反而弥漫着一股沉沉的檀木香。
我闻不惯这股味道，皱了下眉头。
他坐在我对面，戴着口罩，穿着考究的西式燕尾服。
即使脸被口罩遮住了三分之二，我还是大概能用直觉判断眼前的这个男人口罩下清秀的面庞。
皮肤是白瓷一样的白，在头顶灯的照耀下，有一种明晃晃的病态美。
看起来，甚至比我还要小。
我打了个哆嗦，根据小道消息，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有四五十的年纪。
可他就像是永远也长不大的老人，灵魂被禁锢在这副少年的皮囊里，尽管面貌上永远保持着青春靓丽，灵魂深处却早已窥尽世态炎凉。
“自从我想起来怎么调配药水，我就再也没有长大过了，不过也好，这副面皮倒也是不错。”
他一开口，仍然是少年特有的清冽嗓音。
但是语调里却有着一股看破红尘的苍老无力感，就好像世间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勾不起他的兴趣了。
倒像个小老头。
想到这个，我隐隐感到后背有些发凉。
“好了，我需要知道一点这个让你魂牵梦萦的女人的信息。”
他白皙纤细的手指有规律地在桌子上敲打着，一下，两下……
“信息当然越详细越好，这样让她爱上你无法自拔的可能性不也就更大，不是吗？”
他狡黠的眸子望着我，模样活像是只狡猾的狐狸。
“好……”
我爱我的师姐，她叫姜可。
自从我大一刚入学第一次见她，就喜欢她，为了她我愿意做任何事。
我每天变着法的，装作各种不经意的巧合，只为和她在学校里偶遇，或者同行某一段小小的路，又或者悄悄地在一个角落里，不动声色默默地望着她。
我试了很多种方法来接近她，但是她早就心有所属了。
和男朋友从初中就在一起，一直到大学，真可谓是情比金坚。
我试图在他们吵架的时候，姜可心情不好的时候乘虚而入过，但是五年了，一切都还是原样。
他们恩爱如初，而我却在阴暗的角落里发疯地看着两个人甜蜜。
这样的折磨，我整整忍受了五年。
现在他们要结婚了，就在下个月，可新郎却不是我。
等到婚礼完成，一切就都来不及了，我将永远失去姜可。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就在我处于绝望境地的时候，有个人把伊尹推荐给了我。
我走投无路，只能是急病乱求医，我把我最后的希望寄托于伊尹的身上。
三万块，一瓶能让姜可爱上我的眼药水。
太值了！！
什么狗屁的情感专家，约会高手，分析大师，信誓旦旦教你几套话术，男神女神床上躺。
都是狗屁！花老子冤枉钱！
眼药水的包装十分精美，瓶身是用蓝色的琉璃制成的，这是姜可最喜欢的颜色，看起来也十分有格调和品位。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看到它我心里总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就好像有一块大石头压在胸口，让我喘不过气来。
和药水一起给我的，还有一幅卷轴。
卷轴的样式很奇怪，抚摸起来不像是纸，倒像是人的皮肤。
伊尹告诫我，这个卷轴必须放在受到药水影响的人身边，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影响她。
卷轴和药水一定要搭配着使用，否则药效就会失灵。
我把它们放在我的床头柜边，让眼药水和卷轴日日夜夜陪伴着我。
快了，就快了。
我摸索着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模样清秀的女孩露出甜甜的微笑。
我也笑了，真好。
姜可，我的新娘，我们马上就能在一起了。
姜可在学校里人缘很好。
大家伙一听她要结婚，纷纷表示要办一场告别单身的派对，算是走进婚姻坟墓之前，最后的狂欢。
我作为她的师弟，自然也在受邀之列，而且在这种场合上，送一点小小的礼品也不会太过突兀。
姜可接过被我精心装饰过一番的盒子，脸上露出得体的表示感谢的微笑。
这种表情我在她脸上见过太多次，是标准的，程序化的对待一个熟悉的小师弟的表情。
“师姐，长期盯着电脑对眼睛不好，这是我托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对缓解眼睛干涩很有一套。”
她一喜，打开瓶子，滴了一滴在眼睛里。
头微微后仰，让眼药水更好地浸润眼珠，这个动作恰好露出她白皙的脖颈。
我眼睛贪婪地看着她每一寸露在外面的肌肤。
真好，我的新娘。
就这样，就是这样，把眼药水滴进去，你就是我的唯一了。
眼药水表面上浸润了眼球，实则像是寄生的菟丝子，顺着眼部的神经和血管，向四肢和大脑攀爬，钻进心里，脑子里，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里。
她不会知道的，我为了这瓶眼药水付出了多少。
心尖的一滴血，被巧妙地融合进里面，闻不出血腥味，只有淡淡的茉莉香。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姜可，她身上的味道。
让我不由自主着迷，她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那么的美好。
她是天上的神仙姐姐，我所有的一切都愿意为她付出。
包厢里，喝酒的，唱歌的，聊天的，窃窃私语的，说是给姜可办的单身派对，但其实根本没有人会关心这场狂欢到底是为了谁。
每一个都是带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来的。
要达成任务，要接近目标，当然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嘈杂的环境下，我随手拿了杯橙汁，缩进一个没人注意的角落里，包里就装着那幅卷轴。
眼睛放肆地，不加掩饰的、直白、赤裸地盯着坐在不远处的姜可。
她是我的，我的新娘。
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我一遍遍在心里告诉自己。
酒过三巡，所有人都晕乎乎的了，我悄无声息地坐到姜可身边，贴心地把醒酒的茶放到她手边。
我没忘记伊尹的话，卷轴要在受到药水影响的人的周围，才能发挥最大的药效。
因为醉酒的缘故，她的眼睛有些迷离，但是却一直直勾勾盯着我，就好像是第一次在这个场合见到我一样。
这双眼睛此时正含情脉脉地望着我，在我看来，是说不出的美丽。
她从来没用这种眼神看过我，露骨的，轻飘飘的，像是羽毛轻轻在心尖上扫了一下。
“眼药水不错哦，以后，还找你买，好不好？”
她的声音细细软软的，像小猫一样，带着酒气的喘息声洒在我耳边，我心痒难耐。
“好，只要你需要。”
那一晚，我如愿以偿。
姜可，她只会是我的新娘。
姜可是高度近视，再加上长期盯电脑屏幕，眼睛时常干涩，伊尹调配的眼药水就起了大作用。
如伊尹对外宣传的那样，只要一滴，对方就会死心塌地爱上你，眼里只有你。
姜可果真爱上了我，就像我每天夜里做梦梦到的那样。
我们像所有普通的小情侣一样，去电影院看电影，一起去吃好多好多顿饭，晚上分别时在楼下接一个细细长长的吻。
从姜可嘴里吐露出来的呢喃的爱语，就像是禁锢我的魔咒，我心甘情愿被她俘虏。
但是，大概是伊尹调配的眼药水药效太短，只要过了那个时间段，不管我如何挽留，不管刚刚我们还在一起抵死缠绵到哪一步，她都要走。
靠外界维系的爱和欲望，就像灰姑娘十二点钟就会消失的南瓜车和水晶鞋，空中楼阁罢了。